渡夏战役(44)
他望着前方,留侧脸给她,平板板地说:“我帮你跟不喜欢你,这两件事不冲突。”
少年人不擅长编织谎言,心跳、眼神、动作,全都在泄漏那些试图隐藏的心事,像破洞的口袋,一点点丢失里面珍贵的珠宝——
喜欢是不喜欢,扭头想装看不见,心里总在牵挂,每一句嘴硬的话,遮掩着什么不可道的秘密。
丢不下她,怕她哭,又想方设法逗她乐。
能是什么原因?
他付嘉言,长到现在,又何曾这样对过哪个女生?
骗别人骗天骗地,骗不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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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冷的温度,降低了大脑的运转效率,话进入大脑,未经过深度处理,就只是听到了。
谢蔻“哦”了声,“那你可真好心。”
付嘉言的言辞冠冕堂皇:“我爸告诉我,善恶终有报,善事做多了,以后会有福报找上门的。”
她点点头,算是赞同,“还有个词叫现世报。”
不知道为什么,付嘉言莫名回忆起,几个月前,她曲肘顶的那一下,要是再往下一点……他都不敢想。
“你练过?”
他说得没头没尾,她一头雾水,“练过什么?”
付嘉言模拟她当初那个动作,她太迅速,他其实没怎么看清。
谢蔻知道了,是“练家子”的“练”,她说:“没有,就是学了几招防狼小技巧。痛吗?我第一次用那招呢。”
“……”
拿他当活靶子练手呢?
谢蔻又说:“也不怪我吧,你自己主动提的。”
付嘉言说:“没看出来,你不仅学习狠,下手也狠。你是辣手摧草啊——校草的草。”
“哪个校?”谢蔻轻笑了一声,嘲讽道,“搞笑的笑吗?”
大抵是心情没受太大影响,还能不痛不痒地跟他开玩笑,他心里松了松,顺着道:“他们劝我千万别进军相声界,搞笑还是不适合我。”
两个人的说话氛围难得这么轻松。
实际上,付嘉言一直是个松弛的人,松弛而不安于平淡,所以他的生活是绚丽的。
新生入学晨会上,他作为高一学生代表上主席台发言,加之主持艺术节,明明是第一次,他都表现得游刃有余。
他身体里没有那根上紧的发条,强迫自己要达到什么高度,或者催促自己必须完成什么事。
谢蔻是羡慕的。
弦绷得太久得不到休息,迟早有崩断的一天,人也是,她总把自己逼到悬崖尽头,退无可退,要么顺利跳过去,要么摔得粉身碎骨。
她知道这样不好,却别无选择。
羡慕之余,她甚至有点讨厌这样的付嘉言。
他们一起走出校门,谢蔻看到一辆熟悉的白色奥迪车牌。挡风玻璃贴着车膜,看不清驾驶座的人脸。
她侧了侧身,对付嘉言说:“我先走了,再见。”
付嘉言不知缘故,也来不及问,因为她一副匆忙要离开的表情,只好说:“再见。”
谢蔻步履仓促地朝车的方向走去,拉开副驾门,把书包抱在身前,系上安全带。
她唤道:“妈。”
车是谢昌成名下的,偶尔由吴亚蓉开,全看谁需要。本来谢昌成说再买一辆,一人一辆,吴亚蓉坚决不同意,说要攒钱供她出国。
彼时的谢蔻,尚在寄宿,有年过春节,两人因钱的事吵起来,她才知晓自己要出国。
吴亚蓉说:“记得你昨天说你放假,所以来接你。”
她看向后视镜,那个高大笔挺的身影走远了,视线又转到谢蔻,“这么晚了,就剩你和你同学两个人啊?”
车里开着暖气,缓慢迟滞地化解快要冻僵的脸上的寒意,谢蔻伸手对着吹风口,揉搓着,如实说:“奶奶送我的玉佛丢了,他帮我找。”
“找到了吗?”
谢蔻摇头,吴亚蓉闲笔一带地道:“找不到就找不到吧,那个颜色小姑娘戴着也嫌老气。”
暖意顺着血液,一点点蔓延到全身,谢蔻没作声。
吴亚蓉和奶奶始终有间隙,在于吴亚蓉没生下儿子,且不肯再生二胎。奶奶的怨,不冲谢家人,只冲吴亚蓉发,引起她的怼,对奶奶,她便没几句好话。
吴亚蓉发动车,状似随口问:“他就是付嘉言?”
“您怎么知道的?”
“橱窗里不是贴着照片么。”
哦,是了,每个年级的年级第一的照片,会随着每个月的月考更新。
学校生怕大家瞻仰不到学霸的面容,将橱窗设在最显眼、进出学校必经的位置,吴亚蓉自然不可能看不到。她不仅看得到,还会戴有色眼镜细细打量——这个胜过她女儿的付嘉言,是什么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