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夏战役(45)
吴亚蓉说:“你们俩有说有笑的,关系挺好?”
“一般,平时没什么交集,”谢蔻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兔子耳朵,“他跟任何人交流都是这样。”
今天不知为何,吴亚蓉对付嘉言格外感兴趣:“他在你们学校人缘很好吧?”
谢蔻“嗯”了一声。
“一中环境太宽松,不知道有多少瞒着老师、家长早恋的同学。”当吴亚蓉要对谢蔻进行说教时,便是这副的口吻,“付嘉言这样的男生,估计也招女孩子喜欢,蔻蔻,你要明白,当下最重要的事是什么。”
谢蔻是个好学生,深谙应试教育的出题套路,万变不离其宗,倘若她和吴亚蓉也进行过这么深刻的相处、交流,也该摸清这道题该如何作答。
然而,她只是单方面地接受吴亚蓉的教育,还未掌握反制她的方法。
啊,好奇怪,不过是,和一名客观意义上优秀的男同学多待了一会儿,为什么会被亲生母亲旁敲侧击地警告提醒?
几分钟前的舒缓愉悦的快乐梦幻泡影般,顷刻消散。谢蔻感到失望,也感到心寒。
为吴亚蓉不了解她,揣摩她,曲解她。
谢蔻给不出最优解,便套用万能公式:“我知道了。”
吴亚蓉说:“我一直没和你谈过,我想过几年送你出国留学,不希望你再回Z市,这座城市太小了,你应该去更大的地方。”
谢蔻曾听奶奶提过一嘴,吴亚蓉本来有更好的工作机会——是一所享誉南方的医院,为了家庭才留在Z市,至今仍是副主任,多年晋升不上主任。
她有没有遗憾、后悔过,谢蔻不知道,谢昌成或许心有亏欠,才总在争吵中谦让妻子。
谢蔻微微偏头,Z市本就不是繁华的城市,到了隆冬,入夜后的街面竟有几分“人迹罕至”的萧瑟感,在许多狭窄的巷子,光也照不进去,漆黑一团。
是她接触不到的世界另一面,是阴暗的罪行随时发生的角落。
她说:“好,我会努力学习,考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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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蔻初中三年的假期泛善可陈。
家里请了阿姨给她做饭,吴亚蓉给她安排上兴趣班,说是兴趣班,出发点却功利至极:书法,好提升卷面分;作文班,只因作文占比高。
如果还剩时间,可以回爷爷奶奶家待一段日子。
上高中了,吴亚蓉不打算这么安排谢蔻。
“杨老师那儿的补习班还需要上吗?”
谢蔻点点头,“每天下午两个半小时,上两周。”
“你们作业多,就好好上课,上完课别和同学在外面吃那些不健康的,我和你爸不在家,我会阿姨过来。”
谢蔻应好。
正吃着晚饭,吴亚蓉又被医院一通电话紧急召回,走前,她还在对谢蔻叮咛。
谢昌成站在窗边吸烟,吴亚蓉不允许他在谢蔻面前抽,他说:“我在家呢,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快去吧。”
吴亚蓉穿着外套,远远地瞪他,“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真正操心过孩子?之前出差,让你照顾蔻蔻几天,你给她吃的都是啥玩意儿?交给你?我才是不放心。”
谢昌成应付不来这套,催她去医院。
谢蔻扒完最后几口饭,放下碗筷,说:“我回房间写作业了。”
带回家一沓试卷、练习册,堆叠在桌上,是壮观的体积,谢蔻竟感到茫然。
一下从忙碌的状态中抽离出来,闲散下来,不想再碰这些东西。
她干脆拿起手机,初中同学大多不在Z市,没了交集,来往也就断了,不知道联系谁,也不知道联系上了,又该说什么。
上面却停留着一条未读消息。
付嘉言:傍晚的时候,你上的是你家里的车?
奇妙的一种感觉,在想找人说说话时,有一个始料不及的人,这么恰如其分地出现。
嗯。
手悬在发送键上,她咬了咬下唇,这样回太干巴,又学他加了个微笑的符号。
谢蔻:嗯,我妈妈来接我:)
她退出,随便刷了刷,那个时候的高中生用这个软件为主,日常生活都分享在空间,新消息的提示弹出来。
付嘉言:之前听你描述,你妈妈应该是个很严厉的人,她没骂你吧?
谢蔻:为什么会骂我?
付嘉言:放学这么久还不回家,是不是在外面鬼混?——比如这样。
谢蔻:这么熟悉,被骂过?
付嘉言:没人骂我。
谢蔻停住了。
她想起秦沛说过的,他父亲是刑警,他母亲可能不在人世,便故作不知,略过去,说:她不会骂我,她说棍棒底下出孝子已经是过时的教育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