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恨得牙痒痒,可是,主位上的四太子满脸笑容,维持着这尊卑的秩序。形势比人强,这一天下来,她们更是明白,要想指望四太子在这个女人面前维护自己等,是不现实的。四太子根本不敢在她面前大声说话。
二人的嫉恨,花溶自然心知肚明,可是她丝毫也不反驳,也不急于澄清什么,既然大家都把自己当成了这个府邸今后的“第一娘子”妒忌着——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过去,走了多少弯路,皆因性子里的耿直,自己夫妻如一条钢条,直着,不知道弯曲,以至于处处陷阱。现在,单凭自己一介女流,只能最大化地借助外界之力。
而一边喝酒的金兀术,见这一派和谐景色,心里也是窃喜:如果花溶一直这样,那该多好?有种强烈的错觉:这一切,都会继续下去,不是么?毕竟,那个叫岳鹏举的障碍已经死了——多少年,这个障碍横在自己和花溶之间,他一死,万事顺利!
他举着一壶酒走下来,亲自替花溶斟酒:“这是辽国皇宫里藏了50年的酒,你尝尝。”
花溶举起杯子,这才注意到,今晚成套的餐具全是带有辽国特色的,并无一件宋国的东西。显然,金兀术是不愿在这种事情上触怒她。只是,他不知道,这些事情,其实,根本已经无法触怒她了。
花溶举杯一饮而尽,连声说:“好酒,好酒。”
金兀术见她从未有过的温和,兴致上来,接连喝了三杯,这时,一只全羊上来,司厨正要分割,他走上前,接过刀子,一刀下去,切下最肥美的两块放在两只碟子里。按照女真人的礼仪,这是敬献给最尊崇的贵客,何况是权倾天下的四太子亲自操刀。一众女眷眼巴巴地看着,尤其是耶律观音,她曾给四太子服药,按照理论,难道自己不是他心目中最重要的那个人么?
她紧张得手心出汗,眼珠子也不转一下,盯着四太子走过来——径直走向主位,两个碟子,一份给花溶,另一份给儿子:“你们尝尝,味道如何?”
花溶尝一小片,柔声说:“不错。”
陆文龙吃一大块,边咀嚼边兴奋说:“妈妈,真好吃,你多吃点。”
花溶一笑,却见碟子递给金兀术:“四太子,你也尝尝。”
这一微笑,明媚如花,比火堆还耀眼。金兀术简直受宠若惊,立刻将碟子里的羊肉吃下去,连声说:“味道真不错,儿子,明日阿爹再带你去猎野羚羊……”
好一幅夫妻、父子的天伦之乐图。众人眼珠子都要凸出来,耶律观音喝一口酒,仿佛喝到了最酸楚的毒药:四太子堂堂大男人,竟然去干这种分割菜肴的事情,纵然是在她当年怀孕,最受四太子宠爱的时候,也从未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她不动声色,迎着王君华的目光,二人第一次眼神交汇,仿佛知己。王君华的眼珠子也几乎要冒出血来。四太子,他怎能?怎能如此?如受到了极大地背叛,极大地不公,她微微咬牙,几乎要哭出来。
这时,司厨已经手脚麻利地分好了羊肉,轮流放到众人面前,金兀术笑道:“大家都尝尝,味道很不错。”
王君华便也强颜欢笑,跟众人一起品尝羊肉。
正文 第446章 挑拨
花溶便在这样诡异的气氛里领教了四太子府的篝火晚宴,她看到王君华时,只见她目光如刀,恨不得将手里的刀叉一下刺向自己心口。她又喝一大碗酸奶酒,明白:现在就是要赶王君华也是赶不走的。依照她要强的性子,不和自己争个高下是绝不会罢休的——谁是四太子最心爱的女人,王君华甚至比耶律观音还计较百倍。
她微微失神,想起自己对王君华的鄙夷,其实,当初自己对李巧娘又何尝不是怀着这样的妒忌心情?——一生怕在鹏举心目中,有任何其他女人胜过自己,哪怕是碰触到最微小的一部分也不行。
这酸楚立刻加剧了心里的仇恨,自己失掉的一切,永失挚爱,凭什么王君华、金兀术还能活得如此滋润洒脱,甚至还能有闲心争风吃醋或者以让女眷们争风吃醋为乐?
她越是愤恨,脸上的笑容就越是深刻,明媚鲜艳,也不知是火光还是那红色的头巾,金兀术微醺地盯着那张艳如桃花的面孔——以前,自己总是在绝境里才发现这个女人美得不可思议;为何在宁静,在高枕无忧的时候,也有这样惊人的发现?是因为这样的草原之夜?是因为伸手可触的距离?
草原之夜。
八支巨大的牛烛照耀得帐篷里亮如白昼。
花溶踩着墨绿色的丝绒地毯走进帐篷,放眼处,仿佛误入了某一个王公贵族的销金窟。只见里面用了酸枝梨木的成套家具,一排四把大椅子上,铺着凉爽的绣花垫子。中间放着一张褐色的案几,上面整齐摆放着全套玫瑰红的钧窑茶具,活色生香。帐篷里面又用帘子隔成两处,依照了汉人的习俗,各自独立,区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