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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要赶尽杀绝,你父亲会在牢里蹲一辈子。”
楼问津手指钳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擡了起来,望住她泪水朦胧的眼睛。
他冰冷的眼神,叫她觉得,他正在细细品尝她的痛苦。
艇以三十节时速离岸,留下一串浪花尾迹。
梁稚拼命睁大眼睛,却只能看着那船渐行渐远。
“我到底做错了什麽,你恨我到这种地步……”梁稚哽咽。这句话,她原本以为自己绝对不会问出口,因为太过软弱。
楼问津并不回答,只将薄唇紧抿。
“……我恨你。”梁稚咬牙。
楼问津手指沾上了她的眼泪,眼底只有冰封不动的平静:“无所谓。”
一〇
# 一〇
回程路上,梁稚许久不作声。方才在楼问津面前情绪失控,颜面尽失,她亟需冷静,方可挽回一二。
船已离岸,强求无用,虽然没能跟父亲当面道别,但至少他现在已是自由之身。
她在心里谋划片刻,再看向楼问津时,一张脸泪痕犹在,但已不见丝毫脆弱。
“你準备把我爸送去哪里?”
“你不必知道。”
梁稚没有期望楼问津会回答,所以并不失望。
楼问津靠着座椅后背,身体稍稍侧坐,少了几分端正。他衣袖挽起,露出的手臂皮肤上,两排狰狞的牙印,没有处理,血液已经凝结了。
他看着梁稚,不紧不慢地说:“你父亲从前是开面档起家的,等落地以后,就照旧去面档做工,也算干回老本行。”
梁稚简直倒吸一口凉气,楼问津这人狠绝在于,他似乎比任何人都更懂得,摧毁一个人,由来攻心为上。
梁廷昭这些年锦衣玉食之际,总要提及当年卖面之事忆苦思甜,可这并不意味,他就愿意回到当年一贫如洗的日子。绸缪半生,却还得蜗居于面档,怎麽不叫人觉得,这几十年只是黄粱一梦。
或许假如有得选,梁廷昭宁愿蹲大牢。
气归气,梁稚没再做意气之举。楼问津的话,分明还有另一重意思:梁廷昭不管去了哪里,都在他的监控之下,她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梁稚拾起了此前挣扎间落在脚边的提包,从中拿出一封鼓鼓囊囊的信封,递给楼问津:“请你把这个转交给我爸。他有腿疾,不像年轻时候那样手脚利索,我希望他至少能维持温饱。”
楼问津端详她片刻,终究还是接了过去。手指捏了捏,打开信封,拿出夹在里面的信用卡,递还给梁稚。
刷卡便可定位地址,不肯交给梁廷昭也是自然。梁稚并未心存侥幸,倒也不失望,楼问津答应转交现金,目的便已达到。
车沿原路返回,将要拐进科林顿大道时,楼问津说:“去梁宅。”
梁稚有些惊讶楼问津今晚就这麽放过了她,可转念一想,他俩相处总是杀气腾腾,他何必新婚之夜多余给自己添堵。
兰姨已经睡了,听见动静立马披衣出来,看见梁稚进门,十分惊讶:“阿九?你这麽……就你一个人?姑爷呢?”
梁稚摇摇头,径直上楼,兰姨追近两步问:“要不要吃点夜宵再休息?”
“不饿。兰姨你去休息吧,今天没什麽事了。”
进了房间,梁稚直接栽倒在床。
躺了一阵,忽听外头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雨这时候才下,梁稚已懒得起身去关窗了。
风雨中飘来一股溽热的泥腥气,几如方才充斥口腔的那股血腥味。
咬得那样深,不知道他会不会及时处理,天气热,不要发炎才好——不对,最好发炎流脓,叫他好好吃个苦头。他这样对她,她咬得根本还不够用力。
梁稚愤愤地想。
可这愤恨也没持续太久,她实在太累了,这一阵就像一根越拧越紧的发条。
梁廷昭已获自由,今后她与楼问津要怎麽相处……
她想不到,也实在转不动大脑了,只想好好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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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开回科林顿大道,楼问津叫宝星和司机都回去休息,今晚不必再听候了。
待人都走了,楼问津站在院里的树影下,低头抽完了半支烟,又拉开车门,自己上了驾驶座。
刚开过一条街,玻璃车窗上噼里啪啦,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
一时间,天地黑沉,汽车仿佛在向着一条没有尽头的末路狂奔。
四小时,不眠不休,只在中途加了一次油,最终于淩晨四点左右,抵达了位于雪州巴生港西南方向,约五英里处的新邦利马华人坟场。
雪州也下过雨,进坟场的路一片泥泞。
楼问津将车靠边停下,沿着湿泞的小道,往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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