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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稚一愣,“……什麽?”
楼问津已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到一楼楼梯处,扎奇娅迎了过来,问他是不是有什麽吩咐。
他仿佛没有听到,大步朝大门走去。
海上来的大风,撼得庭院里的印度素馨剧烈招摆。
楼问津在门口立住脚步,从口袋里摸出香烟,低头滑亮打火机,手掌一拢,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手指微颤,难免还是洩露几分仓皇与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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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稚下楼时,车已停在门口,副驾坐着宝星,后座坐着楼问津。
她拉开车门,弓腰上车。
无人说话,司机自行发动车子,穿过了科林顿大道,朝东北方向驶去。
梁稚心绪激动,已无心反刍方才暗室里发生的一切。她总疑心楼问津是不是真是说了“去码头”,但不敢多问,生怕一字说错,楼问津便反口食言,使她败于垂成。
回神时,车已开到了滨海的葛尼大道,车窗外海浪翻滚,涛声阵阵。
车行无声,静夜里似一只海鸟掠过水面,自葛尼大道转弯,又驶入丹绒武雅。
梁稚已能分辨,车是往码头去的。
车于前方路口右拐,离码头越来越近。梁稚身体前倾,手掌掌住了前方座椅靠背,下意识想瞧得更清楚些。
楼问津这时候突然出声:“认得前方那栋建筑吗?”
梁稚透过前窗玻璃看去。
“大伯公庙。”
庇城华人无人不知。
乾隆十年,广东大埔人张理与丘兆进,偕同福建永定人马福春乘船南渡,于此地登岸。三人结为金兰,亲同骨肉。时海岛尚未开辟,三人筚路蓝缕,共创基业。一日,张忽于大石旁“坐化”,丘、马葬之。及丘、马殁,同籍居民複葬二公于张公墓旁。后世慕三公之义,以神祀三公,统尊之为大伯公。
梁稚话音落下之后,车厢里複归寂静,楼问津并不再说什麽,仿佛不过随口一问。
梁稚自然觉得奇怪,转头看他一眼,他表情那样淡漠,什麽也看不出。
眨眼之间,码头已至。
深夜灯火稀疏,近岸泊着一艘小型游艇,船头站立一人,半个身体都要探出护栏。
即便隔得这麽远,梁稚也从身形一眼看出,那就是已有月余未见的父亲梁廷昭。
梁稚情绪激动,车子距离码头几十米处停下,尚未停稳,便等不及伸手去拉车门。
哪知还没够上车门把手,手腕已被楼问津一把攥住。
“就在这送。”楼问津声音少见的如此冷硬。
梁稚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他一眼,“你让我下去!”
楼问津神色沉冷,手上却更加用力,将她攥得更紧。
腕骨发疼,毫无挣脱的胜算,梁稚换了只手,打算再试,楼问津干脆把她往后一拽,手臂横抱,直接将她桎梏在怀。
梁稚本能挣扎,可力量悬殊,撼动不了分毫。
这时,楼问津冷声吩咐副座宝星:“通知开船。”
宝星点点头,落下车窗,向着游艇处喊了一声,“可以发船了!”
梁稚一听,挣扎更甚,“楼问津!你让我下去!”
船工解了锚,丢入黑沉水中。
“你放开我!!”梁稚双手徒然乱挥,却怎麽也够不着车门把手。
马达声嗡嗡响起,船尾烟囱喷出一股黑烟,鹹潮海水中柴油气息扑面而来。
眼见此景,梁稚又急又怒,低头,一口咬在楼问津手臂上。
连日所受愤懑与委屈皆在此刻引爆,她咬得又狠又重,不遗余力。
口腔里瞬间便充斥一股铁鏽腥味。
可楼问津仍然纹丝不动,甚至都不曾闷哼一声。
这般持续十来秒,梁稚牙关一松,陡然间力气尽失。
她不是没有见证过楼问津为人之狠绝,他下定决心的事,几无更改可能。
“楼问津……我求求你……”她放软态度,已有呜咽声,“你放我下去,我就只跟我爸说一句话,只说一句……”
梁廷昭在船头拼命挥手,似在高喊什麽,可隔了这麽远的距离,又有风声与马达,什麽也听不清。
“我求求你……只要你放我下去,我什麽都可以答应你……”
楼问津没有丝毫动摇。
分明近在咫尺,却连当面道别的机会也吝于给予。
游艇啓航,海浪飞溅。
一直立在船头的梁廷昭,也被一位船工拖回船舱,再也不见身影。
梁稚手臂颓然落下,眼泪随之滚落,“……为什麽?我爸待你不薄,短短六年就让你当上高层管理。当年引狼入室,我们自认倒霉;你想要梁家家産,我们也可以双手奉上,可你为什麽要赶尽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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