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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太太长叹一声:“所有十六岁男孩该有的缺点,于展航都俱备,你看得他太好了。”
女记者留下名片离去。
于太太叫展航:“进了大学,你还照样蓬头垢面?”
展翘代为回答:“妈妈你有所不知,进了大学,人人不修边幅。”
“是乞丐大学吗?”于太太不服。
于家渐渐恢复生机。
一日,展翅打来电话。于太太听了几句,忽然哭泣。展航立刻扶住母亲,只听得展翅在另一头嚷:“展航,你快要做叔叔了。”
半晌,展航才明白是要有小小新生命出世,也不禁打心底哭出来。
呵,父亲永远不会知道,父亲墓木已拱。
那日深夜,展航听见书房内有声响,他警惕地起身巡视,看到母亲在书房翻阅照片簿。
于太太在看丈夫为主的家庭照。
展航蹲下来:“妈妈。”
母子都流下泪来。
有种伤痕,不是时间可以磨灭的。
月底,于太太说:“展航,你拿着这份银行单据去见一见施先生,我有几项开支弄不清楚。”
“是。”
展翘说:“妈妈,我也可以去。”
“你是女孩子,我不想你与陌生人周旋。”
“将来我出去工作办事,迟早要见人。”
“这种事不必预先演习。”
“21世纪了,妈妈。”
“妈妈,展翘说得对。”
于太太沉吟:“那么,两个人一起去吧。”
展翘很感慨:“真奇怪,仍有女子不宜抛头露面之想法。”
父亲辞世之后,母亲突然保守,这也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方法。
施少华一亮相,姐弟二人同时一怔,呵,这才是如同日本电视剧里男主角一般的一个人。
从未见过那么熨帖的灰色西装,那样叫人舒服的短发。
他老远已经伸出手来:“展航与展翘?哪个比较大?”
展翘答:“我。”
“本来早就该来探访,可是慧根吩咐过我:‘于太太有事自会找你,你别乱去串门’。”
展航忙说:“哪里哪里。”
他把文件取出。
“我今天之内一定给于太太办妥。”
展航说:“拜托。”
刚想起身告辞,可是一眼看到姐姐不愿立即走的样子,展航明白了。
他只好任由施少华陪展翘参观办公室设施。
半小时后,他才催促:“该走了。”
在电梯中,展航学着姐姐口气:“他比你大许多。”
展翘忽然涨红了脸。
“人家已经工作多年,一定早有女伴。”
层翘别转面孔。
走到停车场,刚想上车,忽然看到对面一辆雪白大房车内有一个熟悉的人影。
展航马上站住。
他错过多次,但这次他不会错。
他立刻奔过去。
展翘在身后叫他:“展航,展航!”
展航一个箭步奔到对面,对,是她,终于见到了,瓜子脸,大眼睛。他只想问她一句话:喂,你也是人,你可内疚?
她在一剎那也看见了他,怔怔地,不知所措,忽然之间,她身边的乘客提醒她:
还不开车?”
她猛地醒觉,呼一声踩下油门,车子就从于展航身边飞驰而去。
这时展翘也已经追到身边,拉住弟弟衣角:“展航,你又认错人了。”
“没有,”他握紧拳头,“是她。”
“展航,释放自己吧。人家已做出赔偿,我们也已接受。”
他已记下了车牌号码。
“妈妈在等我们。”
万试万灵,一提到母亲,于展航就平静下来。
展翘拉着他离去。
展航立刻托人去查探那辆白色大车的车主。这件事秘密进行,不让母亲知道。
不久,他听见展翘磨着母亲不知要求什么。
于太太问:“请施先生吃饭?”
“好不好?”
“嗯,晚饭时间太长,不好意思。”
“那么,下午茶吧。”
于太太叹口气:“展翘,施君年纪比你大,生活经验比你丰富,你要找朋友,最好在大学里留意。”
不料展翘否认,口气老练地:“我不过有事向他请教。”
“好好好,”于太太说,“我有空拨电话给他。”
第二天,同学卓贤来告诉展航:“找到了。”
展航惊喜,“你用什么办法?”
卓贤狰狞地笑:“用九子母神魔上天入地搜魂大法。”
展航说:“我一早就知任何电脑上记录的密码都难不倒你,自有破解方式。”
他把一张打印纸交给展航,展航低头一看:VJSl68,车主TLEE。接着是本市的地址。
“可是你要的人?”
“是。”
他没有看错,的确是她。
原来,她也住在这里,于展航仰头大吼数声,把同学吓退几步。
“展航,你怎么了?”
“没什么。”
一连三天,他跑到那个地址去等人。
小洋房建在海滩旁,相信一推开长窗,就可以看到浩瀚的太平洋。同样是海景,与于宅大不相同,这里,可以嗅到盐香。
一个令别人家破人亡的人竟会生活得那样好。
等到第四天,终于看到她了。
她走出来到信箱取信,穿大衬衫,三个骨裤子,血红色高跟拖鞋。
因为身段好,那种不伦不类的搭配,竟成为时装。
头发剪短了,贴在头上,架着墨镜,显得面孔更小更尖。
她仍在李汤默斯麾下讨饭吃。
世上有许多普通的美女,她却是罕见的美女,所以他不舍得她。
取了信,她没有立刻走进屋内,坐在石阶上翻阅。
展航见她打开一本杂志读起来。
真奇怪,那本杂志封面有黄框围边,分明是一册《国家地理杂志》。没想到那样妩媚的女子对自然地理有兴趣。
展航在树阴下注视她。
这时,有人在屋内叫她。
她抬头,露出厌恶的神情。
唤她的人自屋内走出来,啊,这便是那李君了,要多看一眼才认得出。
他老了,胖了,头顶半秃,腹围隆起,最不堪的是竟穿着湖水嫩蓝的上衣与长裤,看上去像上了年纪享福的太太。
也许这样形容是不对的,于太太的身上就找不到这类颜色。
李氏随便把手放在女伴的肩膀上,她半边身子忽然僵硬,一侧胳膊,摆脱了他的手。
展航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
啊,他俩的关系有变,没想到短短数年间,物是人非。
她匆匆返回屋内,他也跟着进去。
那本杂志落在石阶上。
展航轻轻走过去,拾起杂志,看到封面上是栩栩如生的一只翼龙的化石。展航忽然松手,像碰到毒蛇似奔走开。
她既然已经讨厌他,为什么还不离开他?
是因为生活的问题吧?所以他们从来不会一次给这类女伴大量现款,怕她们得手后逃逸。
过两日,他又去了。
这一次,等不到人。
于展航似扎营般,每次三两小时,有无结果都会离去。
屋内两个人都很安静,不大进出。
再去,刚刚碰到他们拎着大量行李出来,一定是回家,或是旅行,暂时不会回来。
司机把行李一件件装上车,终于关上车门,高速离去。
展航只得回家。
接着,他每隔一阵去张望一次,只见到管家进出。
这是一所度假屋。
次数来多了,终于引起注意。有男佣人过来问:“小兄弟,你在这里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