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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风迟日(335)

作者:罗浪 阅读记录


她記憶一閃,忽而想到對方應該也認識:“他跟管公子亦是同鄉舊識,知根知底。”

同鄉舊識?全傢死絕?遲階脫口道:“楊……柳仁?”

“正是,”落英點頭,“下次安排妙公子會一會?恨天門的細節讓他與你詳說。”

“不用。”遲階果斷拒絕,牢牢遵守著傢中大人禁止他暴露於任何炎京舊識面前的囑咐規定。

不用親見楊叢,心裡也已明鏡:楊東厚當年被董黨治罪,迫害致死後傢眷亦被追剿滅口,與遲傢遭遇如出一轍。楊叢逃亡匿躲留住瞭一條命,這些年何曾不亦是在奮力追查幕後黑手?他親身認定恨天門就是受董黨買兇指使,比什麼紙上揣測都來的確鑿可信。

遲階落手下意識去撫刀柄,空落落的,隻觸到腰間一把新換的折扇。

躍躍欲起的一縷憤恨狂躁,似乎頃刻被贈扇人無處不留存的溫度撫慰與封印,遲階表情看著沒什麼波蕩,就手展開扇瞭扇風。

秀才兵

沒人比鄒敏更熟悉炎京大牢。

他停職受審,刑部尚書的高官名頭還沒正式摘,人落臺獄,不卑不亢,氣勢倒像是下訪稽考一般,受的也當真是恭迎長官視察似的待遇態度,裡外上下沒人冒犯怠慢,加上雙方同行同業,有些手段心照不宣,範正一案刑部執法失當這項罪名,半個月下來審得不溫不火,沒戳到半點要害。

獨享一間“雅獄”,鄒敏今日例行被問話,滴水不漏的車軲轆話還在舌間滾著,一擡頭,發現門外來瞭個貴客——

連臺獄自己官吏都沒幾個親眼見過這掛名的最高長官,鄒敏也不過是朝會和三司會審大案時打打照面,跟這位閑飯侯日常風馬牛,談不上任何故舊交情。

唐梁也沒的客套,進門就問:“五代之內有赦書嗎?”

鄒敏清楚不過這是嚇唬囚犯要定死罪的口吻,神色一派安然:“沒有。”

唐梁抖著案冊沒看進去幾個字,揮揮手讓一衆下官獄卒都離開瞭。

他一圈彎子也不繞,開門見山:“自打你進刑部,親自過手的屈打成招,讓無辜者蒙冤枉死,我手上九個案例,樁樁確鑿。”

“依法依據,”鄒敏平靜回應,“領罪受罰。”

嘿,這躺倒的態度唐梁早聽說瞭,這是親見,“鄒以捷,人要棄車保帥瞭。”

鄒敏顯得聽不懂這機鋒,壓眉抿唇,情緒毫無起伏。

唐梁知道從眼前這位嘴裡撬話,嚴刑恐嚇諸般手段,都是關公門前耍大刀,最不吃的一套,他今日親來,是借著鄒敏被收押一個月信息閉塞的壓迫感,想讓他徹底認清自己已經官複無望的形勢——董傢無意再保他。

但鄒敏似乎早一步就自行捋透接受瞭,他不急不躁,無欲無求,對所有彈劾指控供認不諱,對於諸項罪名足以將他從權職之巔直接摔進一無所有的後果顯得毫無掙紮,束手認命,絕不松口承認受任何人指使,與任何人同謀。

一隻忠犬可以耿耿自殉到這種地步?唐梁不信,但鄒敏無懈可擊。

審到最後,雙方幾乎問答出一副推心置腹、知無不言的表象。都是千年的狐貍吧,唐梁起身臨走前,對階下囚瞥瞭終極一眼:“你當這把刀,被人說拿就拿,說棄就棄,竹西君命喪你手,要來算這筆賬的不是哪派權黨,是黎民衆口,是萬世公論,這個鍋扛不到盡頭,世代被戳脊梁骨,身敗名裂千古與恥辱掛鈎,你自己掂量。”

鄒敏全程有問有答,一直不見攻擊性,壓抑的倨傲卻似終被此言挑出瞭頭,他昂首挺胸,正面回應:“遲風卿罪有應得,卻死得體面,這一宗案我最是問心無愧。”

唐梁冷笑出瞭獄門,原本打定慢磨慢耗的心態已赫然被這副嘴臉激怒,這鄒敏顯然是權衡好瞭利弊,打定轉移輿論焦點,寧肯低頭接受削職免官,也要保住背後靠山,將上下一致控訴新法蠹國害民的矛頭扼殺在對刑部徹查大清洗的動蕩中,堅決止住烈火向八年前遲風卿案燒去。

給什麼好處?能讓一個一品大官自甘前程盡拋,幫著攔火擋刀,唐梁看不出他還有任何翻盤再起的希望。

避重就輕,隻為茍住一條命?那也是想得太美。

閑飯侯天生不怕事大,這軸性與膽魄難得想用在一次正地方上。

不想事業心才起,便遇當頭打擊。

次日朝上,百官上奏,竟一致請求對鄒敏從輕發落——唐梁疑惑看去,求情者中有董黨屬員自不必說,為何連中書六部中一衆明裡暗裡與董黨對立的舊黨一派也在其中?這些人上諫立言分明常常引傍竹西君觀點與名號,個個以舊黨清流純臣自居,此刻真要翻案懲誡起謀害遲風卿的同謀兇手,他們反倒跪出來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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