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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风迟日(334)

作者:罗浪 阅读记录


董庚似乎深瞭對方嘆在何處,語顯安慰:“待到南都建成,架空甩瞭那幫老禍害,徹底換他個天地。”

“老禍害們這次鉚準要挖老底,想把鄒敏拉下水,借範正由頭把事鬧大。這臭收屍的也是討好太過,用得著他出手滅這個口,自己招來一身腥。”

“不會,不能,”董庚自信否定,“放著一品大官風光厚祿不享,他圖什麼?”

“圖什麼,”粗啞聲音陰沉反問,“這些人怎麼活著活著突然腦袋瓜一抽就犯渾,都不是你朝堂上睜眼能看見的事,私下裡哪個要害軟肋都得緊拿著。這事自從把我趕離出京,鮑一訣幹得是一塌糊塗,給三教九流都鉆瞭空子,一幫要飯的都能鬧上天。所以我說,調人手給你直當官探用,派人明面把住皇城司,有沾親帶故的以讓他們屁也不敢放一個,地下使壞的幾個月摸到源頭殺光抹凈。”

“就這麼信得過肖子平?”董庚似乎笑起,“季娥誇瞭多少好話?”

“也不單是看季娥面子,在江南這幾月瞧著,倒見是個人才,”那粗嗓語氣隨便,總結評價,“肯伏低做小,又能狠事做絕,還有副讀書人的清高樣子打僞裝——手上正缺這麼號人使。”

肖子平才前那點困意似乎被月光曬透瞭,激靈起來後滿腹疑問:江南這幾月?自己被何人暗中觀察過?季娥同誰來往甚密?此人如何竟能對董庚一副命令指點的姿態?

“你還想呆京裡?跟你說,老爺子那邊我可頂不住。”

“我這就走。”

冷不防門軸一響,夜半密談的兩個人踱出房來。

肖子平迅速向漆黑廊下一躲,惟恐被發現藏身的同時,仍大膽留一雙眼睛滴溜溜地好奇追索,到底是哪個同他在江南照過面的厲害人物?

那人與董七爺並肩而出,身型彪野,步態敦穩,敞開的屋門溢出一斜微弱光柱,幽在一張說不出怪異的臉上,肖子平是半點印象也沒有。

———

“恨天門?”遲階耳尖微動,把這三個字鍘在齒間緩緩咬著,“什麼來頭?”

“打的是行俠仗義名號,其實一幫亡命暴徒,殺人越貨,設賭放貸,逼良為娼,無所不幹。”

端午將至,炎京街頭都是叫賣葵花蒲葉、香糖果粽的。凡是佳節時日,神靈佛道院所都不清閑,寶華禪寺卻因前時出瞭那浴佛節攔聖駕事件,這些日來一直有官兵緊盯圍巡,香火比往年清淡瞭許多。

遲階與落英坐在對街的支篷面館中,有一眼沒一眼地盯望著那寺門。

“早些年恨天門在炎京地下囂張得厲害,上頭應是有人收黑錢罩著,欺行霸市之類的事都睜隻眼閉隻眼。五年前,南城開醫館的韓傢被殺光滅門,都說是得罪瞭恨天門門主,風聲鬧得太大官府這才被驚動,但隻捉瞭幾個地痞流氓草草就結瞭案。這之後低調許多,名號漸漸在炎京聽不見瞭,卻在南方各地冒出些苗頭。”

端上的齋面遲階隻夾瞭兩筷子,這素油味他不習慣,炎京人以往都不太吃菜籽油,短短幾年似乎很多事情都全然改變瞭。

他盯著才如此年輕的落英:“恨天門衰落,陸少黨出世。”

“不是這麼比的,”落英肅色糾正,“陸少派人地下走動,是查官匪勾結,防著皇城司在民間為非作歹。”

遲階捋著恨天門與皇城司各自的事跡履歷,赫然便覺察到兩者某些行事動機上的一脈相承:“皇城司用來監視當權政敵動向,恨天門被雇派清滅餘孽活口。”

“你怎麼猜到?”落英頗顯驚奇,“沒錯,咱們兄弟正摸到瞭這一關聯實據,恨天門中有個大角色最近悄悄從江南領人來瞭炎京——這夥人在京中銷聲匿跡多年,可是趕巧一出這範正控訴新法的事件就又冒出來瞭?妙公子上回提醒的是,我已增派瞭人手加緊保護街頭請願的書生學子們。”

堂堂文治大國的預備棟梁們,竟需要靠江湖人士來暗護保命,遲階低嘆一口氣,似乎越來越能理解周璐黑白兩道分謀並行的無奈和必要性。

隻是,他不懷疑六長公主身隱朝堂之後的遣兵調將和謀劃人心能力,那是她天傢出身的專項所長和蓄勢已久,但是地下操戈,就怕她這支炎京大隱之師到底還失於稚嫩瞭。

“這恨天門入京的消息是怎麼來的,”遲階謹慎追查提醒,“咬人的狗不叫。”

落英感覺出被妙公子小瞧瞭,自若笑道:“自然是機密。咱們有位兄弟全傢老少死於恨天門刀下,南北往來潛伏緊查這一派門道多年,消息絕對無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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