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
中
小
暖风迟日(32)
作者:罗浪 阅读记录
因隔幾代多宗,遲階對祖上這淮郡王琴州遺脈下落知之甚少,一路管臨隻將自己本地所聞與他道來:當年淮郡王出京至琴州封地沒多久便病逝,遺有一女二子——二子衆所周知,後相繼進京登基,黎太後因以過繼之名垂簾聽政,自要對其直系親緣嚴加防範,以絕幹政後患。遂二帝親母並無名號獲封,隻寡守琴州府中;二帝親姊周迪亦隻嫁瞭一平民商賈人傢,此傢日後經商不善業已沒落,坊間不聞其名。
依規制,郡王府邸和封田於郡王一輩逝後便收歸官府,重派它用,瞽聖無權,嫡母逝後故居亦未例外。此府因距城甚遠,屬田也不如何豐茂,收回後暫無可用,便荒置瞭許久。直到多年後,突被一富戶指名買下,該戶在此種桑養蠶,又起繡廠城中經營,倒還可維持。據傳此戶為淮郡王後人女眷,具體是哪宗,倒鮮為人知。隻是可承淮郡王之血脈續住此府,琴州人當是佳話亦是習慣,隻還沿稱它為淮王府。
遲階聽來也覺頗冒昧,自己要去訪祖訪親,竟都不知訪的哪門子親。
邊說著不覺已至,隻見高門闊院,匾額懸書“祁宅”二字,磚瓦漆色,似多年未修補翻新,多顯陳舊破敗。
遲階不禁感慨:“宗室王府,二帝故居,今如此。”
叩門半晌,大門終啓,開門的是一老嫗。遲階早有準備,恭敬自報道:“煩請通報宅主,淮王長子外孫遲階求見。”
那老嫗聽來驚奇,她再不知傢門淵源,也必知“淮王長子”貴為先帝,外孫可是皇親國戚,這孤零零倆小兒,自稱這個還是個鼻青臉腫的……卻又不敢輕易怠慢,隻請二人院中等候片刻,速去通報。
二人進得宅門來,卻發覺這院中別有乾坤,滿庭芬芳,百花薈萃,流水聲聲,鳥啾蟲鳴,雖樓閣一如院墻舊敗,經這花草蜿蜒點綴,倒也另有古韻。
當下正賞嘆,隻見宅中一婦人隨先前老嫗迎出。婦人度之三十餘歲,面容恬麗脫俗,舉止從容端雅,面含微笑,請二人入堂。落座奉茶道來:“祁堂主正於後院桑園忙作,已遣人去通報,稍候即至。”
遲階問:“祁……堂主?”
婦人聞此詢問,笑解釋道:“因曾為傢中桑田亭閣胡亂題名為‘聽鳴堂’,祁大小姐便自稱聽鳴堂主,宅中上下即慣以祁堂主稱之。”
“哦……雅致。”遲階點頭敷衍稱贊。堂主來源知曉瞭,然而祁堂主……到底是誰?主動來訪,竟不知主為何人,問來豈不見笑。不覺看向管臨。
管臨即刻會意,心下笑來他也有無措時,遂開口代為誠詢道:“遲公子初來琴州,以往素未謀面,依輩分不知該與堂主論……”
聞之,那婦人也著實費思掰算瞭一會,理清後笑道:“論親應稱表姨母……吧。隻稱堂主便好。”
遲階待又措辭想問對方是誰,卻忽覺廳門光影一閃,一人踏入。
此人一身青灰色長袍,簡挽發髻,面容俊朗,步姿利落,恍然望去是一颯爽郎君,走近才見亦是女子。想來便是堂主無疑,二人起身揖禮。
祁堂主將兩人細細打量,問道:“哪位便是遲階?”
遲階自認,回拜“堂主”,介紹“此為吾摯友管臨。”
祁堂主看他一臉瘀傷,倒未顯驚奇,隻道:“你父一至琴州,便遣人來過,因聽說宅中都為女眷,不便親訪,隻修書問候。沒想到倒令你獨來。”
“我爹?”遲階驚訝,他與他爹整日各行其事,竟全然未交流過此節,說來也許別人未信。“實是,我爹並未提及,不然應早來拜過……表姨母。”
聽他一稱,祁堂主擡手止住:“不敢當,叫堂主罷。我等不過一介佈衣,不與皇室攀親。”
遲階道:“我爹不過一琴州酒監,遑論皇室。”
祁堂主看他謙虛,倒反覺親近些,因感慨道:“隻可惜瓊表妹未有機會來琴州一見。”
遲階聞之眼神瞬間黯淡,低垂眼睫沉聲道:“我娘亡逝今整三年,我爹倒常苦中安慰我與二姐道,或許上天有意安排,讓我娘免受這三年顛沛流離。”
管臨從未見他如此動情,竟也覺隨之酸楚。祁堂主更是頓生憐惜,以長輩姿態過去拍瞭拍他的肩。
遲階聽她稱母親為表妹,便猜得她應是二帝長姊周迪之女。雖然連母輩都與之素未見過,但拎清瞭親緣,頓感親切許多。祁堂主亦漸暢所欲言,道清瞭淮王府一脈這些年後續——
原來當年二子相繼進京登基,便終生未允再與嫡母、親姊見面,淮郡王妃思子成疾,百事不聞,還隻多靠已出嫁女兒周迪常回娘傢料理府事、陪伴慰母,直至母逝宅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