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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风迟日(160)

作者:罗浪 阅读记录


“你昏睡足有三日瞭,怨不得不知,”陸星川收斂調笑,正經應答,“你不是臨昏去前喊著要出京嗎?自然幫你做到。這是我京郊朋友傢閑置的宅子,你安心和孩子在此養病,不管你是要躲著京裡的誰,都大可放心,沒人能尋到這來。”

管臨聞此,愈發感激與慚愧交織叢生,深慨自己何德何能居然得此貴友搭救。

陸星川迎著他這感動目光,並不領謝,面色一冷,突發質問:“聽說管兄前日差上立功受獎,正當平步青雲,是何緣由竟要拋傢舍業,非私逃出炎京不可?”

管臨垂眸道:“越發看透想通我不是塊做官的料,屍位素餐,誤人誤己,不如辭官歸鄉去。”

“辭官?!”陸星川難以置信,從牙縫裡恨恨重複出兩個字,頃刻竟有盛怒騰起,“官場當是孩童過傢傢的,你想來就來,想走便走?”

管臨未料到他有這般大反應,但轉念一想,人各有志,誰也勉強說服不得誰,隻是陸星川態度這般不贊同自己辭官,卻還全仗著他幫大忙才能安全出京,倒愧覺有負。暗嘆一口氣,苦於一言難盡,隻回道:“能力有限,辜負期待瞭。”

陸星川神情冷峻看著他,眼中浮起一絲懷疑與探究:“管兄,你莫不是……幫人背鍋?”

管臨一怔,腦中飛轉:此人京中信息向來靈通,莫非他竟知道二姐、子平、董傢與自己這一串恩怨關聯?

回視陸星川,卻像從頭回相遇到以往每次見面一樣,能見情誼分明足有幾分誠摯,卻又實在從他眼裡看不穿真實底細。

管臨在枕上搖搖頭,編出一個自感極恰的理由道:“孩子年幼沒瞭娘,要靠我一人照料,做官當差如何兼顧?今我返鄉做回書塾助學,既盡己用,也便於時時照顧到晚兒。”

“辭官養孩子是吧,”陸星川語氣不太客氣,隱現一聲冷笑,“聞所未聞!管兄志向清奇,小弟簡直佩服。”

管臨被對方諷語氣勢打倒,下巴抵著被沿,未再接語。

陸星川見狀又生不忍,忽想到他病重勞身,多日昏迷未正常餐食,才急向門外喊喚,命人去備飯菜,又喊大夫來看病況。

落英帶頭指揮著小心伺候,忙忙碌碌,陸星川則自坐在一旁,靜靜監督觀看,更令管臨覺得盛待難當,幾次催他去忙自事。

陸星川實則也是難得有空來此,正趕上管臨蘇醒,便多留瞭這小半日,最後連落英也不住提醒:“公子,這已近戌時瞭,該去吧。”

夜色漸沉,終要一別,陸星川神情略顯陰悒,卻似想寬慰管臨安心養病,臨走前,咬著牙大包大攬似的拋下一句:“管兄放心,此子安危小弟幫護到底!”

三孤齋

有一種奇特氛圍不知是不是錯覺——管臨感到自己似乎被囚禁瞭。

這宅子表面確如陸星川所言,是個閑置居所,多日不見一個主人,宅內卻有多個侍女丫鬟穿梭來往,日常維護井井有條。

落英在此極有地位,衆下人皆聽她吩咐調遣,悉心照料著管臨與晚兒大小兩個病人。不出半月,管臨麻癥漸愈,晚兒身上也痧點盡去,更被全天隨伺的奶娘喂得白白胖胖,肉眼可見地長大瞭好幾圈。

但管臨每每想要出宅看看,卻總被落英以大病未愈不宜外出為由,軟硬阻攔,實在說不過就搬出她傢公子大名,稱不敢違令。管臨倒是想與陸星川直面論個究竟,問題是他又再未出現——死結。

受恩氣短,隻能暫由全宅仆婢每日養豬一般地伺候,邊養病變幹等著陸星川現身發落。

最令人疑惑的是,偶爾聽到宅墻外嘈雜聲,怎麼都覺得所在不似荒郊。

這日忽聞堂前傳來多人話聲,想著是陸星川終於來瞭,管臨為之一振,迎上前去。

來到前院,衆仆正引著幾個男子步向正堂,並無陸星川身影。見落英走在最前帶頭引領,來者明顯也非此宅主人,想必亦是訪客,管臨心想不便打擾,轉身欲避回自屋。

“管逢疏?”身後有人喚道。

管臨轉過身來,見一人行商裝扮,二十四五,一張平平無奇面孔上正現著驚訝之色,管臨搜腸刮肚,印象漸現:“……柳兄?”

“是我!”那人頗驚喜道,“幾年沒見瞭,還認得。要不是早聽說你就在京中,我都不敢貿然猜認。”

柳仁——亦即前戶部員外郎逃匿之子楊叢,當年在澤林私塾也算有過幾月的同窗之誼,自那年澤林出事後再未聽聞,不想多年同在小小琴州未曾碰面,出來倒在此間巧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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