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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风迟日(15)
作者:罗浪 阅读记录
“大琴州的好玩處倒是取之不盡,隻是——”遲階自我斟滿,突然向宋鵬遷道,“聽說最近京中加緊從各地上調兵馬,琴州雖無屯駐禁軍可調,亦要招募派遣大量廂軍兵馬,加倍上繳漕糧,可有聽說此事?”
宋鵬遷雖日日玩樂不諳正道,倒也難免目睹他爹宋都監這些日來愁得是昏天暗地忙得是四腳朝天,成日感慨大戰在即,逍遙日子不保。遂點點頭,反問道:“依遲兄弟之見,想是真要打瞭?集全炎軍力去打?”
“打誰?跟誰打?”魏初尚小,於朝堂時事上雖還遲鈍一層,倒也想參與論來。
“自然是打那‘賀賊’瞭。”宋鵬遷冷笑,“胡兵已推到望興關,不打,卻集全炎漢兵去打自己叔叔,呵,天下是要大亂,想我大琴州太平日子也沒幾天瞭。”
“啊!那也難怪。”魏初這倒是能聽懂,眨巴幾下眼,跟著便是一句猛論:“叔叔也隻是造反的堂叔,胡娘那可是親生的親娘。”
管臨驚看魏初一眼,隻覺這話多半是其從傢裡大人平日議事中聽來的,道是童言無忌,卻不怕禍從口出。
遲階倒無甚震驚,說來他也是半個“胡娘”所生,倒不忌諱。隻亦勸魏初道:“你小子倒越來越膽大包天,這種話也隻跟我們說說,去外邊亂講當心你爹打殘你。”
“遲兄弟,”宋鵬遷突然放低聲音,面色亦鬼崇,俯身湊近遲階道,“你在京中,倒可有親眼目睹過這新皇?”
遲階搖頭:“我一平頭小子,哪能得見天顏?”
魏初詭笑:“遲兄莫要自謙,說來你也是皇親國戚,與今上那也應該是……”魏初掰著手指,細想半晌,沒掰明白:“總之是親緣吧!”
遲階但酌不語。
宋鵬遷亦不死心,繼續低聲打探道:“即便你沒見過,令尊也必面聖多次,如何?”接著更壓低聲音靠近,魏初也隨之貼去,隻聽宋鵬遷悄聲問:“都說這新皇全然是一副胡人面貌,半點也看不出周氏血源,可是當真?”
面對兩人伸著頭越湊越近,遲階反而後靠讓開,擡手送酒入口。
如此,他二人隻道事關廟堂秘聞,混不吝如遲階者亦不敢妄傳之,也無法強迫他議論,隻好慢慢退回半身,夾菜續酒。
宋鵬遷一杯下肚,意猶未盡道:“想來這等血緣大事,哪有我們都疑得到人傢王公貴族想不到的?皇帝老兒哪那麼易當?”
管臨看他,猜他酒力一般,大概已醉瞭。
宋鵬遷忽一念上頭,又嘿嘿一笑道:“倒聽說西洋有種巫術,測發滴血可知親緣,親父子、親祖孫,甚至同宗幾何,一測便知。”
“這何須西洋,我民一直都有此法,”連魏初都知,搖頭晃腦道,“血融即為親,不融便有疑,這誰沒聽說過?隻都道未必準。”
“便是瞭,”宋鵬遷堅持己說,“西洋巫術那是準得很。”
聽他兩個越扯越遠,管臨接不上話亦不想接,但聽不語。如此在宋鵬遷眼裡又嫌太過正經,想及他雖隻是個沒爹沒娘的肖府外戚,但到底天天在太守身邊打轉,自己酒桌上這般暢言別倒被某些道貌岸然的當把柄拿去,因又想拉管臨醉酒入夥,待剛要斟酒,突聽遲階開口:
“內官宮女,不足十歲入宮者衆多,終生不得出宮,無有差錯,沒被主子牽連,身康體健,安穩伺候瞭幾十年的倒也不少。”
一時聽者都莫名他這沒頭沒腦的是哪一出,魏初道:“遲兄,你在說什麼?”
遲階道:“見午之亂距今已三十六年,我爹當時尚為嬰孩,我祖父與小舅公之父……”側眼看看管臨,“倒在朝中,隻如今皆已作古。現算來,稱得上四朝元老的重臣,怕是隻有董相一個。”
桌旁三個都聞之點頭,即使有的不甚明瞭朝中都有哪些重臣,但權相董峻漳權傾朝野幾十年,全炎百姓無有不知,算來已歷四朝原是不錯。隻是想及遲傢便是因與董相不睦才貶謫至此,聽者亦不便接茬。
遲階自續道:“黎太後認周瑯為嫡孫,董相作保,天下隻不信。都道為瞭奪權掌權,便是鹿也要當馬來指,連鵬遷兄也有此疑心不是?”
宋鵬遷聽他說得如此直白,卻隻嘿嘿笑。
遲階道:“周瑯生於胡地長於胡地,返炎登基之前,炎中無人親見。回京以來,不僅天下轟動,太後泣喜,宮中那些歷經數朝、年事已高的老奴老婢們,也當真震驚瞭很久。”
“為何?”宋鵬遷兩眼放光追問,隻覺生平從未距朝堂內聞如此之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