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软表姑娘(187)
邓唯没有得到命令,挥动鞭子没有懈怠,毫不留情。
谢璨剜眼祛毒本就去了半条命,比一般人虚弱,而今趴在地上,失去视觉,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疼痛似乎都被放大了数倍。
“你们别打了,会打死他的啊……”汹涌的泪水夺眶而出,芸娘想要挡在谢璨背后,却被仆人按着双臂动弹不得。
“谢澜!”谢璨痛得蜷曲成一团,嘶哑着喉咙怒道,“你要杀要剐直接就行?何必搞这些弯弯绕绕!”
谢澜抬手,邓唯登时收鞭。
粗喘在静谧的院子显得格外清晰,伴着的是芸娘的泣不成声。
长剑出鞘,谢澜手执利剑立在三尺台阶上,声冷如冰,“如若你不说,他们之中必然会死一个,你选吧。”
芸娘试图狡辩,“偷窃财物都是我一人所为,要杀要剐,针对我一人就好,管我儿什么事?”
“祸不及子女的前提是惠不及子女,你的月钱、偷盗的钱财都贴补于他,他与你一样。”
芸娘呼吸急促,几乎要背过气去,她将脑袋偏向左侧,“我什么都不知道,硬要选一个的话,我选……”
李荣像一条濒死的鲶鱼,腮帮子鼓动。
“二少爷,我要二少爷活下去。”
李荣一僵,浑身挣扎,喉咙发出呜呜咽咽的古怪声音。在谢澜的示意下,他嘴里的布团被取出,李荣破口大骂:“我就知道,我根本不是你儿子,你也不是我亲娘,哈哈哈哈哈哈哈!当初和你要钱的时候,你不给我就该打死你!”
天底下哪有母亲会眼睁睁地放任孩子去死?
芸娘像是在对自己解释,“二少爷是主子,我是奴婢,做奴婢的当然要想尽办法让主子活下去……”
好一个主仆情深,可对谢璨而言,对在场所有人而言,她一个后厨的婢子与矜贵的二少爷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形同陌路,又怎会对一个陌生人有如此深厚的感情?
饶是想留在谢澜身边,旁观全局的沈珏也察觉不对。
她看了看谢璨,视线又移到双手背缚跪地的芸娘脸上,芸娘年近四十,整日被油烟所熏,灰发鸡皮,但只要忽略她苍老的皮肤,就能发现她的五官骨相十分周正,年轻时亦是个清秀娘子。
更让人注意的是她左眼眼角下有一块儿拇指大的疤,竟与脑海中谢璨桃花眼下的泪痣渐渐重叠。
一个足以石破天惊的猜想呼之欲出。
沈珏来不及细思,三尺青锋如破弩横在谢璨的脖颈。
谢璨一身绯衣不复灿然,暗红如血,他脸色苍白如纸,面无表情亦或是痛到麻木,脖颈被剑锋划破,血线顺着皮肤滑落衣领。
芸娘双眼大睁,无比心痛,“你说好不让他死的!”
邓唯好心道:“大将军只答应你谢璨不会被活活抽死,但会不会死在剑下,就看你是否如实交代了。”
脑袋里的神经被来回拉扯,每一下扯动都牵出剧痛,芸娘的理智在崩溃的边缘。
寒芒划过,剑势如虹,目标是谢璨脆弱的脖子——
“不!!!”芸娘爆发出巨大的力量,扑在谢璨的身前,如被逼在绝境的母鹿,用血肉之躯护住自己的幼崽。
午夜梦回,多少次惊醒的夜晚,她都知道会有这样一天,揭露出她最大的秘密,卫国公府鲜为人知的秘辛。
一滴滴泪珠坠在砖面,晕开水渍,芸娘哽咽道:“求大将军放过二少爷,饶他一命,他什么都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的……”
一段掩藏二十余年的往事渐渐展开。
芸娘原名张芸依,曾是上京城外白水村中十里八乡的一枝花,自幼丧父,随母亲长大,及笄的她凭着一副好容貌,嫁给做布帛生意的商人,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然丈夫破产自尽,她只好挺着大肚子投奔母亲。
母亲孙氏以给人接产为生计。丈夫下葬、家道中落,双重打击下张芸依早产了,母亲孙氏亲自给女儿接生,但孩子先天不足,昂贵的药材跟流水一样灌进去,但也仅仅是吊命,难以根治,张芸依和孙氏很快就没了钱。
适逢卫国公夫人临产,请平安脉的大夫正巧是给张芸依孩子治病的大夫,那大夫为人心善,便将孙氏介绍过去做稳婆。
孙氏与张芸依正愁家里揭不开锅,得此活计,两人索性带着孩子住进卫国公府,等候接生。
宋氏怀有双生子,孕肚奇大又是头胎,生产当日难产了一昼一夜。
饶是接生过数百孩子的孙氏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对在房外品茗等候的卫国公说明情况,随后又恭敬问道:“国公爷还需尽快决断,否则时间一长对母子都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