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青宜不知何时哭出声。大雨掩着亡国公主的悲啼。
直到齐英纵疼得昏厥,贺青宜才松了手,手里的匕首落了地。她身形一软也要跌倒,亓山狼及时稳稳扶住她。
亓山狼弯腰,捡起落地的匕首。
齐英纵身上早就不成样子,衣衫和皮肉都是一片凌乱。他用力扯去齐英纵身上破布一样的衣物,再用匕首从他肩上的皮肉划开长长一道。
匕首被他丢开,亓山狼伸手去扯,将齐英纵的人皮剥下来。
有那胆小的文官吓得昏厥过去,人群间一片惊呼和哭嚎。
亓山狼置若罔闻,他横起重刀,用齐英纵的人皮擦拭,用他的血肉擦去古刀上的锈迹,以来祭祖。
宝刀被他杵于地面,发出铮鸣,亦耀着凌厉的新光。
“所有齐氏,杀。”
“所有参与当年屠杀贺国君臣子民者,杀。”
亓山狼冰寒的声音死气沉沉,不似人间声。
“是!”吴强大声领令,率兵去办。军队沉重的铁蹄震响整个皇宫。
宿羽此刻才上前一步,喜声:“恭贺陛下为贺昭雪!为贺复国!”
亓山狼睥着齐英纵的烂躯,漠声:“贺氏只剩我们母子二人,有何可复?”
宿羽眼珠子飞快转动,瞥了一眼泡在血水里的不成人形的齐英纵,忽然一掀衣摆,在溅雨的砖路上跪下,大声:“臣斗胆,请陛下赐姓!”
亓山狼看向他。
“准。”
“贺羽谢主隆恩!”宿羽以额触地,俯拜贺声:“吾皇千秋万代,万万岁!”
广场上的大臣们立刻跪了一片,一声接着一声地高呼万万岁。
大雨忽停,烈日当空。
齐嘉恕才回京,他赶过来的时候,群臣正往前殿去,等着登基大殿。
来的路上,他已经知道了事情始末。他逆着朝臣往前走,盯着惨死多时的父亲。
有那熟悉的臣子,拼命对他摆口型,让他快逃。
他姓齐,已是这皇城里最后一个齐氏人。
可是齐嘉恕没有逃,他视线移开父亲,看向母亲。这么多年,他第一次看见母亲笑。
原来母亲也会笑。
贺青宜转过头看见他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顿时没了。看着齐嘉恕一步步走近,贺青宜忽然拔了护卫腰间的佩剑,朝他刺过去,刺在齐嘉恕的胸膛。
她恨这个孩子,从知道他存在的那一刻起,恨就没有消失。
他无辜吗?那齐氏其他没有经历过屠杀贺人的晚辈无辜吗?满门抄斩,他凭什么是个特殊?齐氏就该子子孙孙血债血偿!
齐嘉恕低头看着抵在胸膛的长剑。他眼前仍旧浮现母亲的笑。
他笑了。
齐嘉恕伸手握住长剑,锋利的剑刃割破他的掌心,鲜血滴滴答答淌落。他用力握着长剑,将剑挪了位置。
“母亲,这里才是心脏。”齐嘉恕从来没像今日这样轻松,他望着母亲,如孩童般笑着,“母亲,如果我的死能抹去你的痛苦,那也是好事。”
也许贺青宜本就羸弱没什么力气,也许刚刚向齐英纵千刀万剐的时候耗尽了力气,她感觉自己用尽了全力,却也没能让剑锋更深地往前刺。
她盯着剑刃上不停流淌的鲜血,告诉自己杀了齐嘉恕没有错。齐氏满门都该死,这个人也不例外!
是这样吗?
贺青宜忽然转过头,如濒死之人一般望向她的儿子。她在求助。
亓山狼握住母亲的手,将她手里的剑拿开。
颓然一下子席卷了贺青宜,手里的剑落了地,她无力地靠着亓山狼,亓山狼扶着她离去。
齐嘉恕低着头。
他从没有过母亲,今日也没有父亲了。鲜血从他的胸膛和手淌落,可是他一点也觉察不到疼痛。
他一动不动站在那里许久,直到亓山狼回来。
亓山狼握住他的小臂,将他拽进齐氏皇祠。
将火折子扔到他脚边,亓山狼冷声:“改去姓氏,毁掉这里与齐断清,饶你不死。”
亓山狼丢下这句话,冷脸转身离去。
亓山狼并没有走远,他背对着祠堂,等待着。
不多时,身后的祠堂着起大火。暖意让亓山狼转过身,他微眯着眼去看熊熊大火。
可他等了等没等到齐嘉恕再出来。
亓山狼朝祠堂走去,却发现沉重的大门从里面闩上了。亓山狼歪了头,用力一脚踹过去。山也要轰榻,何况一座门。
他在烟雾腾腾里看见齐嘉恕,他蹲在角落里,脸上没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