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来的故人(281)
眼见得时辰已至三更,十良估摸着时间到了,她起身整下身上的衣服,说:“不早了,赶紧把德升扶回去,叫他睡个好觉,我要去办正事儿了!”
洪姑有些紧张,她怯怯地起身,似乎想拦住十良叫她三思,但对方的神情是那样的坚定,她明白无论怎么说都是螳臂当车,便只好亲自送她到大门口。
望着十良的身影消失在朦胧的夜色中,洪姑的心砰砰直跳,祈祷着上苍不要出什么乱子才好。
第二天早晨,全北平报纸的头版,清一色的全是同一条新闻:
血贱豪门,要员徐怀璋之父被割头暗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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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十良原本和梦家约好一周后离开北平。
她们每次分别都近乎十年,每一次都令梦家心怀愧疚,好像是她抛却故人,才使十良因此受了那么多苦。
每一次离去,她都是那样不由自主,女儿和妻子的身份限制着她,不能由着性子带上想帮助的人。
然而这次不一样,她虽然是顾东篱的妻子,银行董事的身份赋予她更多的权利,那就是,只要对方肯,她想带上谁就带上。
她本来还准备好了一大通言辞,用来说服十良母女同去国外,那些天高地远的地方,她自己都没去过,要说服恋旧的十良,想来是件艰难的事。
没想到十良很快就同意了,她甚至和梦家约好了时间,说要先忙点事情再走。
梦家不敢多问,仿佛一起移民到国外,是个美丽的肥皂泡,多问就会打破似的。
然而这个幻境一样的希望,终归还是打破了。
梦家看到徐怀璋父亲被杀的新闻标题,立刻打了个激灵,复仇的快意犹如闪电从身上劈过。
随后,她在电光火石之间,立时就领悟这是谁的手笔。
何况报纸上都说了,那凶案现场,被人用鲜血在墙面涂抹了一行字:杀人者,卢秋水是也!
这个名字只有她知道,十良是在告诉梦家真相。
梦家托了警局和报社的朋友到处打听消息,同时不忘去趟十良家。
十良的房间收拾得很整齐,衣服仍然挂在柜子里,没有任何要随主人远行的迹象。
梦家捡了几件衣服,都打包到行李箱,安慰说一旦十良出现,就能立刻随自己启程。
但梦家不敢深想,十良是本来就不想离开北平,还是没打算活着回来呢?
命运难道要再用一次漫长的离别,好让她们永远相隔?
想不到还不到两天,那时苦心孤诣、焦虑的事,现在连想都是多余的,毫无意思。
她回家没多久,德升就来了,他比上次见面憔悴许多,焦黄的脸上嵌着黑黑的眼圈,可见日子不比她好过。
他一进门就说:“这事儿十有八九是十良做的,徐家肯定也知道是谁,可并没有向警局施压,也没有大肆追捕的意思,可见对于追查凶手并不着急。徐怀璋那么一个睚眦必报的人,不可能说死了亲爹也无动于衷。”
梦家立即意识到,这说明徐怀璋兴许知道十良的下落,所以才不慌不忙。
她的脸顿时变得苍白毫无血色,倘若十良被警察捉住,她或许有法子救人,但若静悄悄的落到徐家手里,可见徐家是打算动私刑了。
德升见她蹙眉咬牙,劝道:“二小姐,我知道你们约好了时间,叫我说,该走你就走!剩下的就交给我,她把丫丫托付给你,你不能负她。”
言罢,他忽然笑道:“再说,这都是命。”
都是命,徐怀璋也这么对自己说。
戴雨农死后,他失去靠山,又得罪了党内贵人,回到北平也只得个没啥油水的差事。
战乱时节,除了权利,最可靠的自然就是钱财,这使得他变得特别爱财。
贪恋小财,往往使人变得贪婪小气,连自己父亲都相处不下。
他本是个志大才疏的人,乃父更是残渣余孽,那种粗鄙性子,说几句难听话就能把他逼疯。
后来父亲遇刺,尽管凶手没及时逃脱,被他囚在密室,一时之间他倒没想到将人送往警局。
父亲的葬礼上他哭得非常伤心,心里却在想,如果是坏掉一只灯泡,可能他都会觉得更加遗憾吧!
葬礼后,他仍旧不知道该怎样处置凶手,更也不想联系唐家或是顾家的人。
他们那种自以为矜持高贵的神态,就和他父亲的粗鄙一样令他讨厌,总之,他对目前的一切都深感厌倦。
他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先见见十良。
这个决定下的很勉强,他本来可以直接命人取她性命,因为对于十良他总是难免一种怯意,这种胆怯更像是一种心虚,很早之前就滋生了。
徐怀璋也杀过人,他害怕的并不是她手里的刀,甚至不介意了解她用匕首割下父亲脑袋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