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来的故人(283)
杜馨欣与何茂林倒是来过几次纽约,却并不肯留下,除却巫山不是云,见识过锦绣堆积的中国,西方的富丽完全失却了吸引力,杜馨欣曾经那么不甘寂寞的人,竟然更喜欢空旷寂寥的澳洲。
力玮在法国已然成名,他和梦家经常写信,偶而也会电话联系。
有一次他因为意外中风,几乎不能说话,然而他仍坚持着要给梦家打电话,无线电接通后,他握着话筒先是嗫嚅,继而小声呜咽,仿佛这哭声也是一种语言,承载着他对故人的情感。
梦家小声喊着他的名字,絮叨着说起北平的好多旧事,风筝、桂花、驴打滚,还有唐家的那口井,她小时候第一次去他家,就玩过汲水的轱辘呢。
她娓娓道来,好像他们很快就能回去似的。
幸好力玮很快恢复了正常,还娶了续弦的妻子。
至于静芬和宝诗,消息几近于无。
宝诗在海外,诚心地和过去一刀两断。
静芬依然在北京,那地方像是一个黑洞,任何消息也释放不出来。
只是有一次,梦家夫妇遇见个北京来的旧交,他说静芬吃了不少苦头,工作丢了,旧宅也被抄了,幸好附近胡同有位仗义的邻居帮忙,还打跑了几个欺负她的红wei兵。
据说那仗义出手的乃是位老太太,平常负责扫大街,和一个高鼻深目长得有点像洋人的男人是夫妻。
梦家想再问的详细些,比如这老太太是高是矮,叫什么名字,那人都说不清。
他是个读书人,并不喜欢歇斯底里地诉苦,虽然在运动中差点丢掉性命,如今来到异国,也只是用疲惫和冷淡,表达着对于过去的不满,她不忍心再追问下去。
有时候梦家甚至觉得连十良的模样都想不起来了呢。
她们最后一次见面,哦,那时她还不知道从此就永远分别了,所以没记得最后那次的十良是什么样子。
奇妙的是,梦家却记得她小时候的样子,尤其是那年冬天她随母亲的棺材出丧,整个人那样清瘦孱弱,却对她说:“你放心,我命硬,谁叫我是活了一千多年的老神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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