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来的故人(26)
张妈顾左右而言它,指着自己的脚说:“二小姐,你看我的鞋子好看不?昨天鞋摊子上新收的一双旧皮鞋,老鼻子价了。”
梦家不快的瞄她一眼,知趣的转身离去。
她早就发现了,假如大人们不肯理会你的问题,要么装作没听见,要么是驴头不对马嘴的胡说一通,任凭你再问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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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过了几天,到了晚间,沈太太正在灯下看新买的布料,沈宇轩对她说:“云姐在咱们家一场,总是有些情分,除了该给的钱,嫁妆也备一份,让她风光出嫁,她那个未婚夫我看着人还不错。只是不知道云姐怎么会忽然生了病。”
沈太太绷住脸,抓起桌上的布大把地一攥,拳头紧紧的,像要把谁攥死,等到手松开来,那团布料也慢慢散开,满是绉痕。
就听她慢悠悠地说:“没福呗。”
等到丈夫走远,沈老太太过来,低声道:“那丫头今天来过,要找宇轩,被我发现拦住了。”
言语间似乎有责备的含义,沈太太低头不语,半响猛然抬头道:“我还能怎么样?她带着身孕,我只能叫她走了。跟了六年啊!就算是只猫也有了情分,本来好好地——”
沈太太有些哽咽,继续道:“本来做完了今年,也打算让她出嫁,现在我成了恶人。”
老太太阴沉了脸道:“要不就收了房,先做姨太太,反正过去,不管王子贝勒,还是少爷主子,娶少奶奶前纳个姨太太,也是常见。”
沈太太听了“姨太太”这个词儿,厌恶地把脸别过去以示抗议,说:“叫我和她做妯娌,休想!”
老太太一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只能说云姐儿福薄罢了,还有那个肚里的孩子,我叫人算了,是姑娘,不要也就罢了。”
梦家边上听得有些怕:她们把云姐当成家养的猫狗,其实在她们眼里,小孩子也是和猫狗差不多的吧?
最近下了几场雨,气候明显变冷了,满树的叶子只余稀稀拉拉的几片,梦家也换了厚夹衣穿,晚上开始盖厚棉被。
这天晚上,都要睡了,听见前院有人敲门,那紧急的敲门声在本来安静的院子觉得特别刺耳,然后就是脚步声、有人争执说话的声音,还夹杂着女人的哭声,梦家在温暖的被窝里朦胧欲睡,被这吵闹声唤醒睡意,只好翻身把脸对着墙壁,好一会才又酣然入梦。
第二天吃早饭和午饭时都没见张妈,临到晚上才看见张妈出现。
梦家本能地将这几天的事情联贯起来,问她:“张妈你去哪里啦,云姐还好么?”
张妈听了这话,双眼顿时变得通红,背转身去掀起腰上的大围襟来在眼睛皮上不住的擦着,说:“没喽,这人说没就没喽,哎!”
梦家半信半疑道:“什么没了?”张妈慌忙说:“小孩子家,乱问什么?”
后来梦家就存了心,果然没多久,就听见张妈在母亲面前说:“这丫头胆子太大,找个江湖郎中买了药,也不告诉别人,昨天下午自己在家就昂着脖子灌下去,谁知道开始只是疼,后来满地打滚,流了好多血,等她家里人把大夫请过来,早就不行了,打下来一个小男孩,都有人形了。她家里人只剩一个哥哥嫂子,也都凉薄得很,不顶用。”
沈太太抽下鼻子,叹口气说:“这丫头命真苦,都怪我,不该让她去后院伺候。”
张妈不敢接嘴,沈太太又道:“回头你帮我多给她坟前烧些纸钱,毕竟主仆一场。”
沈太太顿了顿,又说:“果然是个小子,真留下来的话,不就是沈家的大孙子了么?”
言毕,沈太太忽然一笑,表情像只猫,颇有些阴森的意味在里面,梦家在外面看了,猛然就觉得脊背上从脖子顺着一路朝下,冷飕飕的。
这天晚上,梦家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好容易入了梦乡,就见一个小女孩,头发又细又软,浑身灿烂美丽煞是可爱,一会儿好像是个小男孩,可他的脸却看不清楚,等到后来,竟然变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张面孔。
梦家吓得大喊“救命”,猛然从梦中惊醒,身边仍然是无边的黑暗,只有窗外微弱的光线闪动,不知是黎明还是半夜。
没过几天,厨子上了盘新菜,祖母和母亲对其中一盘赞不绝口,连声说:“鲜、嫩、香!”父亲也赞道:“小童子鸡也没这么好吃,这是什么鸟儿啊?”
母亲说:“斑鸠。”梦家吓了一跳!
她想这该不会就是书房外柏树上的那只斑鸠吧?餐桌上的这只爆炒斑鸠和那只每天歌唱的斑鸠距离太近了。
于是那餐饭梦家就只吃了点素菜。
周日早晨刚醒来,因为不用上学,梦家连忙赶到书房,却没听到那只斑鸠执着歌唱。她想:完了,餐桌上的斑鸠难道真的来自她家的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