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来的故人(150)
沈太太狠狠地责骂了一顿宝诗,梦家从来没见母亲发过这样大的火,只能低头站在大姐身后不言语。
沈太太连骂带哭,最后哽咽道:“你自己不检点,恐怕将来还会连累二丫头,她才十八岁,还没有定亲,以后别人会怎么看我们家啊!”
即使之前她对姐姐的社交生活不大赞成,看着她遭罪挨训,梦家心里仍然抑制不住地对她升起怜惜。
听了母亲的责备,宝诗不以为然道:“只要老头子还在位子上,其实对二妹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再说了,说不定过阵子中日就会打仗,这一开战啊,大家就把我的事儿都忘了,沈宝诗算什么东西啊。”
沈太太见她吊儿郎当,说出这样自暴自弃的话,气得心口疼。最后还是被梦家劝回了屋里。
梦家因为有课,只好匆忙赶回学校,等到第三天晚上回来,按说时间已经不早了,客厅里的灯却都还亮着。
她诧异着走了进去,就见母亲抬起满是眼泪的脸道:“我以为你也离家出走了呢?”
就听父亲解释道:“宝诗前天不见了,连字条都没有留下一张,我已经报了警。”
最近发生的一切都很有突发性质,简直桩桩都令人不知所措。
沈太太以为梦家也被吓着了,这才道:“你还是早点休息吧,我一个人在这里等消息就好。”
梦家忙道:“没事儿,我陪着妈一起等,反正明天是星期天,我可以去她的一些同学、朋友家里打听下,或者是她常去的地方问问。”
沈太太有气无力地挥下手:“老天保佑,沈家真是再也丢不起脸。”
就在警察局也没什么好消息传来时,宝诗这才施施然在家里出现。
这一回,她带着个男人回来了,那人就是沈宇轩现任的秘书:梁国斌。
未等她开口解释,哪怕当着梁国斌的面,沈太太仍然上前结结实实扇了她几个耳光!
宝诗情知理亏,也只得生生受下母亲的责罚。
然而更难堪的事情还在后面,原来宝诗告诉父母这些日子她都住在梁国斌家里,业已准备要嫁给此人。
沈太太听罢几乎要晕了过去,沈先生更是雷霆大怒,嚷着要把宝诗赶出家门。
梦家连忙把梁生请到偏屋,好方便父母问话。
沈太太问老大:“梁生身无长物,你为什么不和父母商量,就去嫁这样的文职秘书?”
而在宝诗看来婚姻中的绝对优势才是最关键的,叫她做低伏小才是万万不能,何况这些日子她已经盘算好:自从出了前面的丑闻后,自己身价已低,但梁国斌毫不介意,宠她简直如同女王般,她在社交圈里再找不出第二个这样乖觉的男子。
此人也是走的仕途,只要岳父能够加以提拔,将来不愁大好前景?
何况她知道现今就有个极好的机会,只要上峰提拔、再佐以钱财,梁国斌便可以直接博得一个美差,她沈宝诗不就仍然是官太太?
说到底,仍旧是要父母出钱出力,沈氏夫妇顿觉失望之极。
就算这件婚事要他们应允,帮梁国斌筹谋职位这件事沈宇轩却决计不肯。
宝诗起初以为父亲赌气和自己闹别扭,谁知沈市长毫不松口,更不肯再叫女婿上门!
最后宝诗松口,只是央求父亲帮丈夫在南京谋取一个普通职位,好让她彻底摆脱北平。
这下轮到梦家强烈反对了,理由也很奇怪,只是说:“那地方要发生大事儿,不吉利。”
沈先生对此哭笑不得,问:“那是国民政府的首府,哪里不吉利了?”
梦家不知道该怎么暗示会在1937年12月发生的那些事,也明白自己扭转不了乾坤。
她只能尽力,能救一个就帮一个。
于是她只好对父亲扯谎道:“我请高人帮老大算卦,说她流年不利,东南并不适合落脚,不如安排他们去重庆,虽然远了点,也是西南重镇。”
等到梦家把这话带给大姐,宝诗立刻表示抗议。
奈何做妹妹的态度非常强硬:“你想沾家里的光,就得去西南!”
宝诗瞧出来这是老二的主意,责备道:“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心这么硬,你是不是仍然怪我,觉得前头那事儿会影响你的婚嫁?”
梦家气道:“我只是觉得你对不起父母,要是觉得我霸道不讲理,你们就自力更生!”
最后,也不知道沈宇轩使了什么办法,还是给女婿在重庆安排了职务,两口子也只得接受。
梦家还到车站送了他们一程,不过月余,沈宝诗削瘦很多,皮肤看上去薄薄的毫无光泽,摸上去全是骨头。
宝诗见前来送行的只有二妹,那些过往的爱情和友谊全部烟消云散,便带着母亲的丰厚馈赠,哭哭啼啼地上了路,好像是古代被充军流放的苏东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