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逢春(上)(146)
在历经点名,散卷,赞拜,行礼后,颁发策题。一天之内上交答卷,日暮之后由考官轮流批阅,选取十佳进呈陛下,钦定前三。
当天殿试结束,颜幼清归来,静候一晚,翌日一早被宣入宫中听候结果。
一个上午毫无动静。霍子戚也不由得紧张起来,叶锦书却是胸有成竹:“急什么,等着贺喜就够了。”
果不其然,才到晌午,告示便贴了出来。颜幼清果然考中了一甲第一,成了状元。
那些将赌注押在他身上的赌徒们兴奋地原地直蹦三尺高。而此前得了会试第一的丁百星位列第二的榜眼。
其实陛下批卷时也有所犹豫,两人的文章各有独到之处,并列第一也可,便召来李至诚一道批阅协商。
李至诚不经意说了些题外话,说那颜幼清不仅文章写得好,人长得也是风流俊秀,倒是那丁百星真真一个其貌不扬,人如其名,满脸麻子,瀚如百星。
本是无心之言,陛下却听进了心里,当即决定将颜幼清送上状元之位,只为着想瞧一瞧这颜幼清出众的相貌。
颜幼清得了旨意先是获得了满堂的恭喜,又接受了红罗衣裳等状元服饰被带去偏殿更换。
四五个侍婢围着他前前后后地服侍,他平抬双臂像田间的稻草人。
他心里是高兴的,真的高兴。可他又想,若是宫岚岫知道了,会不会也替他高兴。
穿着齐整后,他进殿朝见当今圣上。身上的红罗犹如此刻的骄阳,那一刻他终究成了最为瞩目之人。
谢过陛下天恩,受封翰林院修撰,便即刻前去了琼林宴赴宴。
丝竹声起,歌舞升平,眼花缭乱的茜纱帐下是盏盏烛火,金黄的火舌烧得人那样热,心热身热。
逢人见他便道喜,尽管不识得这些来日的同僚,他也只能牵扯着笑容一一回应着。
这一日他饮酒甚多,身上沾染了酒气,恍惚间忆起从前宫岚岫身上也时常萦绕的酒香。
他讨厌那样的酒香,尽管它浓烈的香气不断向世人炫耀它的醇厚与浓郁。
他还是讨厌,讨厌他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与他人相视对酌。
那双曾经深沉望着他的眼睛时而被他人夺去视线。这样的场景他稍稍遐想便妒意横生。
是啊,他还是爱着他,从未有过一刻的停止。即使他曾忽视他,圈禁他又放逐他,他也从来不曾短过一份对他的思念。
从前,他只是一个没有官职的举人,在京城举目无亲,他只能依附宫岚岫,受他摆布。
可如今不同,他已入朝廷,虽现在只是一七品小官,可无翰林不进内阁。
他迟早是要做内阁大臣的,届时他手中掌握了权力,便是宫岚岫也奈何他不得。到时他要将他加注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全部还给他。
他要他那双幽暗的眼眸永远只属于他!
75、曼珠沙华
他向他投来一张手帕,让他将眼泪擦干。他口吻很奇怪,带着一点真心又有一点不服气地说:“恭喜啊,状元郎。”
颜幼清复杂地望着他。上一次见面还是他漏夜前去荷风院给他下毒的时候。
云爱河显然是看出了他的顾虑,主动挑破说:“别这么看着我,你敢说你从来没有过要弄死我的念头?”
颜幼清默认了,那些他独自吃醋的时光里确实有蹦出过类似邪恶的念头。可他不敢付诸实践,也不想让自己因此变得扭曲丑陋。
云爱河瞧了他几眼,问了句奇怪的话:“你往后打算怎么办?一辈子不见他了吗?”
颜幼清五味杂陈地笑了笑:“若换作是你,你怎么办?”
云爱河走到他跟前,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的指腹按在了自己眉心的花钿上。
颜幼清先是惊讶,但很快他便被指间的触感吸引。那坚硬的触感与花朵本身的柔美截然不同,仿佛被火焰灼烧过一般坚硬枯糙。
云爱河却十分坦诚地告诉他:“这不是画上去的,是被人烙上去的。”
他一贯悠扬的声调掺杂了几分伤感的低音,他别开脸,随意望着一处絮絮说起了往事。
那年他随着班主来到京州唱戏。京师脚下的王公贵族个个出手大方。
他不过在这儿开嗓半月便宾朋满座,赚得盆满钵满。他的名号也很快打了出去,慕名而来的人络绎不绝。
他唱戏极有天赋,属于祖师爷赏饭吃的类型。再且说他本身样貌就娇媚,扮上花旦更是美艳绝伦,一颦一笑充满了女人的风情。
有不喜欢他的人说他唱的压根儿不是蛇妖,而是狐狸精。可大多数的人都被他这美艳的白素贞迷得五迷三道,就觉得他唱得好,认为白素贞就该是这个样儿。
有一回为了这事儿,底下的戏迷还打了起来,闹得挺大。其中一个护着云爱河的达官显贵还因此被胖揍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