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梅歌(90)
作者:紫月糕
愛吃甜的,豆幹團成小圓餅,拿糖漬瞭,哪傢孩子舍得掉?
愛吃辣的,豆皮卷成細長條兒,拿茱萸秦椒浸瞭紅油,香辣上癮,薛默也放不下手。
愛吃冷的,冰涼涼的豆花沁上薄荷蜜水,夏日來上一碗,定然解暑。
愛吃熱的,百葉切成絲滾在撒瞭胡椒的濃湯裡,再蓋上一塊豆花,冬日晨起,飽腹熨帖。(註2)
老少鹹宜,三教九流盡可依著口味和傢境取用,當真便以。
最顯眼的,便是擺在桌子正中的一道看菜。
一塊白嫩嫩的豆腐被雕成瞭咧著嘴的胖臥佛,栩栩如生,色如白玉。
薛默拿手指一撥,顫顫悠悠,仿佛是那胖佛身上的肥肉在搖蕩。
“這也是豆腐雕的?”薛默嘖嘖稱奇。
“正是。”
“你這看菜一出,樓下那些也就罷瞭,雅廂裡的那些怕是要買豆腐去為難自傢廚子瞭。”薛默覺得有趣,“至少這兩個月,你這個豆腐可不愁賣,雕花雕蘿蔔算什麼,能有雕豆腐的才是能拿出來賣弄的好廚子。”
“要賣弄的何止這個。”奚九酒打開一盅湯羹,“文思豆腐湯,聽說當年太平樓出瞭這菜,滿長安世傢豪門的廚子都瘋瞭,這細可穿針的豆腐絲,刀工可不是一日之功。”
白綠兩色細如發絲的豆腐形成涇渭分明的太極圖飄在略濃稠的湯裡,薛默瞄瞭一眼,對裡面密密麻麻的豆腐絲發自內心的贊同:“這實在太方便那些閑閑沒事的世傢子弟找事兒攀比瞭!”
但他對這些花裡胡哨的東西隻有吐槽的興趣,要論吃,他還是喜歡重口味些的:“這菜口感類肉啊。”
奚九酒默默記下他的口味:“所以叫素肉。”
薛默嚼得滿口油香:“這菜做的耗油,百姓恐怕吃不起。”
時下用的油脂多是葷油,比肉還貴!
“用不著葷油,素油也可——巧得很,大豆便能榨油。”(註3)
薛默廢瞭力氣才回想起很久以前聽到的傳聞:“我倒是聽說過太平別院尋摸到瞭制作素油的法子,你可會?”
奚九酒還真的會:“這個容易,用筒車還能省些人力,若是無需筒車送水,做成水車,效率更高。”
薛默笑完瞭,正色道:“廣州都督府每日從你這豆腐坊購豆腐二十板,豆幹豆皮不限,你自己看著配,送來的我都要,價你看著開,但我有一個條件。”
《英女傳》
奚九酒肅容:“使君請講。”
薛默敲敲桌案:“這些做法,不許藏私。”
奚九酒道:“我這豆腐坊賣的就是豆腐,若是旁人都不會做,我如何賣豆腐?正打算叫酒樓行會的掌櫃廚子都來學一學,使君可也要派個廚子來?”
“我說的不是做菜,是做豆腐。”
薛默知道這個要求過分,但隻靠奚九酒一個豆腐坊,猴年馬月才能讓百姓積極種豆子?
還是得讓他們自己也能做,甚至開更多的豆腐作坊,才能讓更多的百姓吃到更多豆制品,也讓更多百姓種豆子。
“這些做法原就是學自太平別院,九酒雖不才,卻也有幾分自尊,不做那竊技自守,敝帚自珍之人。”
不能以豆制品為獨門生意瞭。
奚九酒求之不得。
一個作坊是容納不瞭從青樓中退出來的女子的,能容納一個行業的人手的,唯有另一個行業。
拉磨雖然累,但是從眼下來看,卻算是輕體力活兒瞭——跟拉犁挑河工比起來,是真的輕,要是能攢錢買上一頭驢一頭騾子,那更是輕省瞭。
壓豆幹挑豆皮更算得上是輕省活兒計,尋常百姓不會舍得把傢裡的壯勞力消耗在這些活兒上的,能從中掙錢的,還得是女子。
這便是為何明明榨油利潤也豐厚,奚九酒不分多少關註,反而大費周章得推廣豆制品。
榨油如同制糖,耗體力,多火氣,她自己能雇傭女子,卻無法讓推廣之後的榨油作坊依舊讓女工保有一席之地。
薛默沉默片刻:“如此甚好。聽說先前你在東市受瞭些委屈?如今那人已經被流放,他那鋪子,便償給你吧。”
奚九酒這麼一腔拳拳心意,他倒還真的不知如何賞賜瞭,不給又讓人寒心,隻能先給點錢,全當技術買斷費用。
嶺南離兩都實在遙遠,若隻憑自行傳播,猴年馬月都未必能傳到嶺南來——豆腐在隋朝之前就見於淮南,離嶺南更近,可如今嶺南百姓依舊大多不知豆腐是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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