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梅歌(209)

作者:紫月糕


奚九酒在他話裡枕瞭額頭:“但要說何時心動……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奚九酒在李崧眼中向來聰穎絕倫,進退有度,是第一次聽她說出“不知道”三個字。

“也許是你秉公查實青樓身契,還姑娘們清白自在的時候,也許是你宿興夜寐安置流民的時候,也許是你不顧生死親自查案的時候,也許是我發現,你能給我一份尊重的時候。”奚九酒在他唇上輕輕一啄,“李郎這麼好,怎麼會不喜歡你呢?”

李崧又是一番目眩神迷,虧的心志堅毅才得以勉強剎住,還引得奚九酒取笑:“這般生澀,以前族中莫不是沒給你配上幾個教導人事的婢女?”

“聽聞公主極厭此事……”李崧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擱,“原想藉由公主公主門路,在太子面前求個進身之階,後來想投瞭公主,便更需要謹言慎行。”

奚九酒失笑,看來他和薛默倒是天生的契合,這正是薛默曾經走通瞭的道路。

“路子想的挺好,可惜識錯瞭人。”

昔日他寫詩嘲諷韋興其實也沒公開,不過是私下聚會信口為之,左右不過兩個親近友人、同族兄弟罷瞭。

但是奈何他詩才太好,太朗朗上口,也太識人不清,就給傳瞭出去,傳的人盡皆知,可偏偏韋興又是個小心眼兒,被人指著鼻子罵瞭著許久,就給李崧招瞭禍患。

李崧尷尬得咧瞭咧嘴,又想起自己另一樁眼瞎似的黑歷史來:“你知道我認錯瞭人,怎麼不同我說清楚呢?”

奚九酒用塗著鮮紅蔻丹的手指點著李崧胸口,佯嗔道:“我是出生卑賤的劉憐香,不是出身高門卻墮入風塵的薛惜君,還真是讓你失望瞭。”

“沒有沒有!”李崧也反應過來,他當時說的可不是好話,不管是奚九酒心有芥蒂還是暗中生氣瞭,不想說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奚九酒也沒繼續追究,隻是手指一下一下撓著他胸前:“那些傳聞是怎麼說我們的?怎麼就讓你把我們兩個給弄混瞭呢?”

她倆在洛陽齊名雙姝,卻是各有風致,喜好言語特長風格皆各有不同,可從沒人說過她倆相像。

李崧能把她倆弄混,還真是出乎奚九酒意料。

“薛惜君溫柔解語查事於微,劉戀香張揚明豔潑辣刁蠻……”李崧怎麼想都覺得冤枉。這傳言跟她們倆明顯對不上號啊!

奚九酒的確是再知心不過瞭,每每與她相對,都會升起知己之感。而攢竹……他可還記得攢竹扇在蓮花臉上的那一巴掌,可不就是潑辣刁蠻嗎?

而且,還有劉憐花。

他當時分明聽到攢竹那一聲怒喝,便是一時無法分辨各種情緒,也曉得其中驚怒之意。便理所當然得以為那是攢竹的血親,由此才猜測她是劉憐香。

當時她心中還揣度過她們倆或許得鬧崩,後來見她倆好的一如窯雞王,還在心裡悄悄感嘆過攢竹雖然對他鼻子不是鼻子的,卻還是深明大義。

李崧自己受宗族所棄卻依舊無法割舍,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有人能在久別重逢之後,能為公義二字,親手殺掉自己的血親,而不嘗試為她轉圜保全一番呢?

思及此處,李崧心中也為之一慟,當時奚九酒又是何等剜心蝕骨之痛?她又是怎麼熬過來的?

恍惚想起昔日攢竹說的“把自己淹死在浴桶裡”之語,不由得收緊瞭臂膀,還好她瞭解她……還好!她到的快!

便是攢竹再怎麼懟他,看他不順眼,他也不生氣不著惱瞭。

他謝謝攢竹,救瞭她。

“在想什麼?”奚九酒感覺箍在身上的雙手收緊,定然是他起瞭心思。

李崧再不會做人也知道這等心中隱痛不是能喧諸於口的事情,便截瞭前半段的思緒,“你們和傳言中的完全對不上啊!”

“裝的呀。”奚九酒嗤笑,“她嫌裝得太累瞭,不用裝瞭,便不想溫柔解語。”

實在是李崧清明如水,無需多過費心,以奚九酒這不在洛陽城中揚名的風月功夫,便叫他死心塌地瞭。

李崧委屈巴巴得逐一清點她們和傳說中的不同之處:“攢竹她還貪財……你還有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奚九酒笑得從容:“那是攢竹做的,我不會做,不代表我不會使呀。”

傳說中的劉憐香以歌舞聞名:“可我從沒聽你高歌起舞。”

奚九酒嗤笑:“因為不喜歡啊。”

“啊?”

“不過是昔日迫於生計,在棍棒底下強逼著學進去的東西,本就和喜歡無關。”奚九酒的歌舞就像攢竹昔日“溫柔解語”的名聲一樣,“如今不用在那上面求生計,便不想歌不想舞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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