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梅歌(20)

作者:紫月糕


奚九酒脊背一僵,偷偷擡眼覷著攢竹。

攢竹深吸口氣,再長長得吐出來:“好,你去領人來支錢吧。”

陶桃一走,奚九酒就撲過去抱著攢竹的肩膀蹭蹭:“攢竹攢竹,我就知道你最好瞭,一定會幫我的!”

攢竹打開錢箱拿錢:“呀,這就遇到你能做到事情瞭呢,不用洗澡瞭吧?”

“我不幫你還能有誰幫你呀?”攢竹點出十萬錢,“不過你以前能救一個桃娘,今日能救十個桃娘,青樓外還有的是人排著隊等著往裡跳呢,就憑咱們這點積蓄,放在嶺南是大富大貴,但放在兩都,也不過將將買個宅子而已,又能做什麼呢?”

攢竹不理解奚九酒為啥對這場她們早已避過的災荒這般憂心。

說到底,傢國大事,憂國憂民,又和她們這些連改籍都費盡周折千難萬險的人,這些大人物眼裡的玩意兒有什麼關系呢?

“做不瞭太多,也不能什麼都不做啊,能救一個是一個。”

奚九酒知道遠隔千裡關山,她能帶著身邊的人避開這場災禍已經是偷天之幸,實在不該奢望太多。

但誰叫她運氣這般好,不僅獨善其身,還留有餘力呢?

“算啦,隨你,總歸這回買多瞭人,也給廚下添上幾個,以後總不用我來燒你的洗澡水瞭。要不是日前予梅雕酒加瞭加價,一鬥酒五千錢還真的撐不起你這般散財。”攢竹努努嘴,“聽說醉仙居最近生意又淡瞭。”

“這不是正好給糖坊酒坊添點人嗎?”奚九酒款款起身,“咱們去看看桃娘這次招的人,到底是為什麼這麼便宜。”

看著和尋常人傢並無不同,或哭爹喊娘生離死別,或默不作聲眼神留戀,或欣喜若狂拿錢就走,一個個在工契上落上手印。

奚九酒不動聲色得打量著,忽然有一個姑娘要落手印時眼神波動。

識字的?

奚九酒正要叫來細問,忽然眼神凝聚在另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兒身上:“攢竹,給他驗個身。”

攢竹心中還有疑慮,但本能得已經聽奚九酒的話帶著那小孩兒走瞭。

回來的時候一臉無奈:“那是個男孩兒。”

“男孩兒?”陶桃比她倆還震驚,說話都磕巴瞭,“可是,可是他的確是要被賣到青樓裡去的呀!”

奚九酒指示陶桃專門截青樓的胡,下至五六歲的小丫頭,上至二三十的婦人她都收,如今隻要不是一門心思往青樓裡紮要搏富貴的,多半會來問問這裡還要不要人。

“看來是最近嶺南的青樓多瞭些新花樣啊。”奚九酒撇撇嘴,攢竹自行去打聽消息,不多時便回來瞭。

“聽說是關中來的官兒要男孩兒伺候,青樓就開始收男孩兒瞭。”

陶桃半懂不懂,但大受震撼。

奚九酒對面首臠寵不以為奇,她熟讀史書,知道前朝四百年亂世時男色成風,但本朝男風不盛,前後兩代帝王對此都持鄙夷態度,前廢太子有宦官男寵,被先帝發現瞭氣的夠嗆,據說也是廢太子的原因之一。

上有所好下必效焉,今朝男風著實不算什麼放的上臺面的事情。

奚九酒想罵人,這群狗官被貶官於此還不思己過,就想著宿娼狎妓得作踐人!

祝他們都死在嶺南的煙瘴林子裡。

“娘子,要收嗎?”

“讓關沖來領,跟他學點拳腳,做個跑堂護院。”

但要是不收,奚九酒也是知道這些孌童的下場的。

要說妓子還有萬一的可能從良為妾,孌童卻沒這個希望,幾乎都是未及成年就死於疾病和虐待。

更有甚者,青樓為瞭維持孌寵的工作周期,還會用藥物、饑餓、囚禁、捆綁等手段抑制他們正常的生長發育,這些法子都極傷身,以至於孌童的平均壽命比妓子還短。

好歹是條人命,養個幾年長大瞭,男子總比女子活的容易。

被這麼一打岔,奚九酒都忘瞭剛剛一閃而過的想法,卻見陶桃湊過來,壓低瞭聲音猶猶豫豫:“娘子,有個人,我覺得古怪。”

“怎麼,還有男孩兒扮的女孩兒?”

“太便宜瞭。”陶桃指著個姑娘,“她都十四歲瞭,便是嫁瞭也能拿一筆銀錢,可她要的賣身錢還不到十千?”

雖然才過去短短時日,可現在的陶桃可不是對賣身的價格一無所知瞭,她深知小女孩的價格會按照年紀增長,七八歲的小孩兒幹不瞭多少活還要養好幾年,七八千錢就能領走一個不稀奇,可十三四到十五六歲的女子是最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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