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梅歌(181)

作者:紫月糕


奚九酒抿抿嘴唇,把事情說瞭一遍。

攢竹無語,又氣又樂:“他是真傻啊!”

奚九酒巴掌連連拍桌子:“我氣得不是這個,當時離開洛陽我就知道外頭能說些什麼瞭,還有什麼好氣的?但他憑什麼覺得能這麼說你啊?!”

李崧若不是覺得劉憐香是攢竹,怕是也不會如此輕易得下那般結論,言辭不遜。

《十離詩》她寫的是哀婉乞憐,卑微無奈,可有人卻讀的諂媚討好,端看他是怎麼看那個人罷瞭。

“我看他不順眼,他又不是傻的真能不知道啊?原也沒希望他能對我有什麼好說辭。”攢竹神情古怪,“而且他說的是劉憐香,好像說的是你不是我?”

攢竹冷眼旁觀,卻生不出氣來,隻為奚九酒感到悲涼。

李崧那看法,原本就是她們有所預料,甚至刻意求得。

畢竟跟著的是韋興那位東主,他可容不下什麼清白中正的人物,和光同塵罷瞭。

為求脫身,奚九酒設下此局,主動頂替巨貪之名才從韋興幕府脫身,誰想到那韋興居然如此無情無義,真要將她發為營伎,奚九酒隻能寫下《十離詩》哀求以自保,可諷刺的是,最後居然是公主的說辭才助瞭她們一臂之力。

如今,便是李崧也這麼看她。

世人眼光她們可以不顧,可攢竹知道,李崧對她,終究已經漸漸不同,不能以尋常愚蠢世人視之。

至於奚九酒氣怒於李崧居然這般看待她,她倒是真無所謂,她為何要在意李崧對她的看法?

“追根溯源,還是韋興的孽,若是這消息能助我們一臂之力鏟除韋興,便原諒瞭李崧那傻子的無知之言,好不好?”攢竹拍瞭拍奚九酒的脊背,“好看看那傻子給咱們帶來瞭什麼消息,能不能償付咱們的氣怒。”

“嗯。”奚九酒打開卷宗,繼續看下去。

儀鳳八年十月,八族叛亂,入侵西川,南詔趁隙起兵,與吐蕃合兵十萬,長驅直入,蹂剔千裡,蕩無孑遺,錦城百二十坊付之一炬,擄掠子民百工數萬人,珍珠寶石無數。

上命禁軍一萬,與東川、山南兵合力救蜀,敗敵十萬兵,敵軍死於饑寒、墜於崖谷者□□萬衆。(註2)

十一月,新任劍南節度使彈劾韋興,其於劍南節度使任上結好南詔,搜刮劍南百姓以贈給南詔大量資財,又向其傳授戰陣文法,口稱羈縻之舉,實乃啓戎資盜,於他任內雖未潰決,卻已成癰疽之患,若無他資助,南詔這等蕞爾小國,彈指可破,何須勞民傷財?何以助長其野心?

奚九酒點點桌面:“劍南、西川來的百姓是住在哪一片?”

昨夜她分明聽到瞭那邊的口音,既然那邊起瞭戰事,必然會有逃兵災的流民。隻是戰後重建,必然會將這些百姓發回原籍,而總有一些戰爭嚇壞的,不敢回原籍,便隱匿身份,說丟瞭忘瞭戶籍。

黎明村是不管來人原籍的,嶺南缺人,隻要是漢人願意來定居,都是多多益善,來者不拒,反正再壞還能壞的過原先那些被發配來的罪人?

攢竹找來名冊:“這屋,好像有幾個是西川人,你要做什麼?”

“我去問問,他們如何看待韋興韋相公。”

也探探他的民間風評。

她以前可是給韋興立過一個諸葛後身的人設呢,倒要看看現在如何瞭。

“豎子安敢如此羞辱諸葛丞相!!!”

奚九酒閉瞭閉眼躲開他口中噴出的聲浪,罪過罪過。

諸葛丞相在蜀中地位不是仿若神明,那就是神明

“那韋興不過奪功下屬,又僥幸得勝,非他一人之功!對百姓隻會盤剝搜刮,對蠻詔卻贈以金銀綏靜安撫以求政績,這等人渣,豈敢以孔明自比?”

奚九酒著人好生安撫氣怒的西川百姓才落荒而逃,心中瞭然如今韋興在朝中實在是不容樂觀啊。

看他過得不好,奚九酒就放心瞭。

韋興最大的依仗在於他出身世傢,自入朝以來,被推為世傢盟主的他便在爭奪世傢權益,也得到瞭世傢的合力支撐。

可二聖打壓世傢並非一時興起,世傢子弟早沒瞭為所欲為的免死金牌,若有功績還能不拘一格降人才,可若是犯瞭錯更要重罰三分。

更別說還有個一心收走世傢田産土地鹽鐵冶礦等特殊權力,拔除世傢命根子急先鋒的公主已經和他打出瞭真火,連他提到“營伎”二字都要挑他毛病質問他是否陽奉陰違不尊聖命。

韋興說是文臣出身,懂詩文曉禮儀好儀容卻疏政務,最不耐煩案牘勞形,公務批文都要她代為批閱,生生把她練出瞭一身安民治政的本事,他自己卻沒有拿得出手的安民政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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