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梅歌(179)

作者:紫月糕


韋興讓長隨研墨,提筆笑道:“她如今有糖菩薩之名,還真是好大的威風,可不知道若是那些愚民曉得她原本是洛陽花魁,還會如此信服她這般優伶樂伎出身的低賤之人嗎?”

長隨應和著:“也就是相公給她機會為相公效力才能有她今日,原本就她那般低賤的出身,當時給相公提鞋都不配的。”

“莫說的這麼直白,她麼,畢竟幫我做瞭那麼多事,我還是念著她的好的,可若是傳揚瞭出去,那些人真的甘心被她一個歌伎算計?不說別人,就說那李崧,他知道瞭當初給他傳謠挑唆人調戲他的就是她劉憐香,還能這般對她俯首帖耳,敬如神明嗎?”

韋興神情興致勃勃,他是真的很好奇:“掐瞭她那另攀上的高枝兒,她自然就知道,到底是誰才是她該依傍的人。”

“薛默想要什麼,那可是清楚明白得很,劉憐香能給嗎?”韋興寫完給奚九酒的信,眼看著高垂神思不屬,卻不得不謝恩退下連夜騎馬離開,方才對著身邊的長隨笑道,“看來薛默在嶺南經營得力得很啊,看把你這侄兒嚇得,這種理由也敢跑回長安來,是怕繼續待在嶺南被宰瞭嗎?”

長隨額前落下兩滴極大顆的汗:“侄兒辦事不利還心生退卻,相公恕罪!”

韋興擺手,極大度的模樣:“唉,怕死乃人之常情,這又有什麼?何況他不還是要回到嶺南去嗎?”

長隨額頭冒汗,深深俯首,不敢看韋興逐漸冷酷的眼神:“唯!”

在別人看不見的角度,韋興盯著這個跟瞭他快三十年的長隨的後腦勺。

他這個主子如今的處境不好,這些奴婢下人又憑什麼高枕無憂?

身為奴婢,就應該在主子憂慮的時候,比主子更憂慮,更驚恐,更不安,那他們才是做奴婢的本分。

擔驚受怕,貪生怕死?哪怕是驚恐怯懼也得去,就算是死,也得死在給他辦事的路上!

奚九酒推門出來緊瞭緊鬥篷,嶺南無雪的春節讓她很是新鮮,但是風大,也有幾分冷意。

“奚娘子,新年好!”迎面走過的路人見她,忙不疊得打招呼。

奚九酒看著臉生,卻回禮:“新年好啊!”

反正如今的黎明村原本也沒幾個她認識的面孔,打招呼就對瞭。

這次過年,她便是在黎明村過的,竭力供應的熱飯熱菜,衣物被褥讓這些背井離鄉的可憐人們難得過瞭一個飽暖的新年,還請瞭百戲班子唱瞭一出戲,往常日入而息的黎明村難得浪費柴火,點齊篝火,串門,談笑,竭力維護他們傢鄉原本過節的風俗,以慰思鄉之苦。

到瞭後半夜,時常有人笑著笑著便落下淚來,想著傢鄉,想著親人,想著這一路的顛沛流離磨難苦楚,也想著如今觸手可及的新希望,情緒複雜,情難自已。

奚九酒一直陪著,她的大紅鬥篷成瞭這一夜最鮮明的顏色,安撫情緒,安排餐食,送醫送藥,那一雙雙滂沱的淚眼看到這紅鬥篷,就仿佛嘴裡含到瞭她發的那塊糖,甜絲絲的,能撫平傷痛,能給予力量。

果然是糖菩薩啊。

“九酒。”李崧看到奚九酒,眼睛一亮,急忙揮手。

“惟高怎麼來瞭?”奚九酒喊他的字,神情親昵,早不複向前的疏離。

“我代表番禺縣衙,來慰問黎明村的百姓。”李崧指瞭指身後帶來的車隊,“也想來,看看你。”

“昨日不剛剛見過嗎?”奚九酒嗔怪。

李崧微笑,眼神羞澀,話語直白:“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上次族中傳信,等年後開朝他升職的消息就會下來,他要離開嶺南瞭,看一眼少一眼,當然要抓緊時間多看兩眼。

李崧拿出卷宗:“對瞭,你上次讓我查查韋興的事,長安雖然還沒有下落,可淮南道的族人有他們先前收到的消息,我把和韋興有關的摘抄瞭一份過來,你看看。”

“多謝。”奚九酒接過卷宗。

儀鳳七年冬,禦史彈劾韋興以年節之名大肆搜刮收受賄賂,送禮的車隊塞得通利坊水洩不通,以至於坊中起火,武侯難入。

大火過後,通利坊一片焦土,卻燒出金山一座,叫洛陽百姓瞠目結舌,蔚為奇觀。

韋興上折辯稱那是歌伎劉憐香假他之名收受禮物,與他無關,已經將她逐出洛陽貶為營伎!

十離詩

“劉憐香……”奚九酒撫著卷宗上的字跡,沒想到此時此刻,還能看到這個熟悉的名字。

短短數行字跡,卻勾起瞭她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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