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生(20)

作者:风里话


“强取!”崔慎不可思议回首,昏暗中与榻上妇人四目相对,怒极反笑,“你道我强取你?”

他喃喃吐着“强取”二字,亦步亦退,终在门边厉声,“对,我就强取你了,这辈子你入了崔家大门,便只能是崔家妇!”

话说得狠戾,背影却是狼狈湮没在夜色里。

韦玉絜合上眼松下一口气。

这晚,崔慎没再回来。

动摇

韦玉絜这遭算是个隐症,不似寻常伤病,故而一时间被杜氏将这事掩在崔府之中,连着司徒府都不曾告知。

杜氏恐她哀伤难过,原问过她,可要与其父母说一声,或者让崔悦过来陪着说说话。毕竟没有哪个妇人能一下便接受难以生养的结果。自己想陪着开解安慰,又恐才处不久反生尴尬。然而韦玉絜以不想让他们操心为由拒绝了。

杜氏自然尊重她的意思,愈发尽力照顾。只是不知怎麽华阴夫人处未曾能瞒住,五日后华阴车驾便到了崔府门前。

腊八日,长安初雪。

天气愈发阴寒,韦玉絜还不能下榻,杜氏独自在门口迎候华阴夫人。两人在正堂用茶的时间,杜氏遂将这事说了。

“我就说这两日眼皮跳得厉害,整个人心神不宁。”华阴停下手中转动的佛珠,两手朝西边皇城处作了个叩拜的姿势,“初四那日着人向宗正处递了离寺来这的卷宗,索性天家慈悲,两三日便批複恩準了,如此过来看看。”

个人出入行蹤需要报备给宗正处,这原是对住在安乐侯府的前朝宗亲的要求。华阴夫人到底嫁入了韦氏司徒府,又功在新朝社稷,天子礼待她,不曾如此要求。只是她对己严苛,步步谨慎。

杜氏闻她话,心中很不是滋味,怜她亦敬她。

“这便是母女连心了。”杜氏叹一声,又生出一重愧疚,领着华阴往韦玉絜院子走去,“归根结底都怨十三郎,让玉儿遭这样的大罪。往后,妾身定护好玉儿名声,断不让受半点委屈。”

一路风雪漫漫,侍者撑伞提炉,杜氏同华阴并肩走着,低声又郑重,“夫人放心,崔家的长子嫡孙只会出自玉儿膝下。”

华阴撚着手中佛珠,脚下微顿,念了声“阿弥陀佛”,“玉儿有您,是她的福气。”

“膝下”二字比“腹中”二字更有退路。

杜氏的意思,便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即来年韦玉絜真的不能生养,自也会安排崔慎的血脉在她名下,神鬼不觉,世人眼中便是亲生。

琼华院中,杜氏略微坐了坐便借口离开了,留韦玉絜母女俩个说体己话。华阴便给韦玉絜分析杜氏前头说的话的意思。

屋中烧着地龙,韦玉絜还拢着一条风毛极盛的披帛,怏怏颔首,眼底压着愁怨,淡淡一层,却源源不尽。

“前头还拒婚的,这会就这般难受了?”华阴剜了她一眼,“阿母可不信你这幅模样。”

“见面三分情。”韦玉絜目光隔窗牖落在外头那颗高大的丹桂树上,半晌垂下眼睑,“再者阿母不是盼我早日诞下崔家血脉吗?辜负阿母希望,阿母不罚我?”

华阴闻她这话,听出两分畏惧,心中便舒坦了些,只轻轻抚摸她一张褪尽血色的面庞,温慈道,“我闻青鹄说了,新婚夜你和十三郎玩闹很是惬意,翌日又随他一道游山,偶见那果子。是故贪食野菊荸一事,源头不在你。事都出了,阿母还能怎麽罚你?”

“阿母来这一趟,便是要让你安心养好身子,最近的一年半载无有任务。且看看朝中局势再作定夺!”华阴给她将耳畔散落的发丝拢好。

华阴的手拢过暖炉,摸在韦玉絜面庞上,柔腻温热。然韦玉絜却觉如蛇爬过,后背生出一层冷汗。

她有些惊恐地看向她。

果然,华阴道是伺候她的胡姑姑近来腿脚不便,让朱雀去她身边伺候一段日子。说着便起身预备离去。

“阿母——”韦玉絜从榻上下来,踉跄跌在地上,拉住她裙摆,“您不能带走朱雀。”

“你这孩子!”华阴转身扶她,“阿母都不能向你要个人了?”

外头侍者闻里头声响,推门入内时,华阴已经扶着韦玉絜上榻,转首看见朱雀,遂含笑示意她过来,问她可愿随她走。

朱雀知晓青鹄的事,一时间惶恐不已。

“阿母,您要个人伺候,莫说这丫头,便是让女儿回去,女儿也无二话的。”韦玉絜扫了眼局促垂首的婢子,“我说您不能带走她,实乃因为郎君之故。”

“十三郎?”

“这些日子,我身上不好,原是让她侍奉郎君的。郎君甚是满意!”韦玉絜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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