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期童话(4)

作者:姜厌辞


门关着,里面的香味还是飘了出来。

他上前打开玻璃门,一眼看到正在柜台旁织毛衣的言文秀,“你好,我是今天搬过来的宴之峋。”

言文秀循声放下毛衣,抬了抬镜框,盯住他看了好一会。

宴之峋忍不住出声掐断沉默的气氛,“老板娘。”

言文秀回神,“叫我言姨就行了……找这地方挺不容易的吧,把行李放下休息会吧。”

宴之峋只放下了行李,人还直挺挺地站着,“言姨,你手上有没有零钱?”

“你要多少?”

“一块钱。”

言文秀从柜台拿出一枚硬币,“一块就够了?”

“够了。”宴之峋走过去,“我扫码转你。”

“就一块钱,转什么?”

几乎在同时,系统提示音响起:微信收款到账一元。

“……”

言文秀顿了下,一阵好笑:“要你别转你还转,转了也不转多点,真是。”

宴之峋心不在焉的,没听清,收起手机的同时问她刚才说什么了。

言文秀摇头说没什么,转瞬从另一个抽屉里拿出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住宿期间的注意事项:“你看看,看完后在底下签个名啊……我多提醒一句,违例可是要扣押金的。”

宴之峋只扫了两眼,就看出这张协议不具备任何法律效应,换句话说,他签不签没有什么两样。

但他最后还是在言文秀意味深长的眼神中,签下了自己的大名,然后将协议递过去。

言文秀接过,仔仔细细看了好一会。

宴之峋猜她没有识别出上面的字。

签的连笔,她看不懂也正常。

就在他准备开口时,言文秀赞赏了句:“小宴,你这字是真不错,比我家闺女好看多了。”

宴之峋完全没把她口中的闺女放在心上,借口有事离开,他去的还是那家小卖部,拿了包纸巾,又丢下一块钱后,一言不发地原路返回。

过程用了不到一分钟。

等他回来,言文秀也没问他去干什么了,想到什么,指着天花板多提醒了句:“对了小宴,一楼、二楼客厅、三楼随便你走动,四楼就别去了,那住了个妖怪,小心把你吃了。”

宴之峋只当玩笑话听听,还没来得及繁衍地嗯一声,言文秀又说:“你来之前我做了份枣泥酥,五分钟后就能出锅,你呢到时候拿几个上去。”

宴之峋说不用。

他不喜欢吃那种甜到发腻的点心糕点,偏偏他前女友爱得死去活来,为了满足她的味蕾,在网上搜集甜品店成了他们交往期间他最常做的一件事。

每次他把打包的甜品带到她面前,她都会笑弯眼睛。

她的吃相很小孩子气,奶油总会糊上她的嘴唇。

那时她总会趁他没有防备之际,吻上他的唇,然后问他,“好吃吗?”

他点头。

事实上他觉得那些甜品通通难吃得要命。

他喜欢的只是她的唇,仅此而已。

曾经他所有的耐心和委曲求全都用在了她身上,结果呢,得到她毫无征兆的一句“我们分手”,将他的自尊和骄傲毫不留情地踩在脚底。

……

言文秀又想起什么,补充道:“滑滑梯也别玩啊。”

宴之峋莫名其妙,“什么滑滑梯?”

言文秀领他去看。

“滑滑梯”就在楼梯旁,一眼望不到顶,设计有点像消防滑梯,用银色金属材料制成,看着宛若弯弯绕绕的小肠。

言文秀:“这梯子是从四楼通下的。”

宴之峋这才注意到楼梯旁放着一双童鞋,这里还住着一个孩子?

他的好奇心不足以他开口询问,于是只淡淡说:“我知道了。”

言文秀的盛情难却,宴之峋最后还是带着一盘枣泥酥上了三楼,前后两间房,南边用作卧室,另一边是书房,都供他自由使用,比他想象中的干净整洁很多。

装修风格也是,墙壁刷的珍珠白,家具是整套的原木色,床单是伦敦雾,窗户开着,云迹灰纱幔在风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反手带上门,又将窗户关上,打开空调调至28度,食指在储物柜上划开一道长长的痕迹。

没有一点灰尘。

这超出他的想象。

即便如此,他还是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

带的行李不多,只有两套衣服和必备的洗漱用品、电脑包,其余都以快递的形式托人打包寄出,估计后天能到。

收拾完,宴之峋才想起那盘枣泥酥,放在嘴里尝了一口,味道比他吃过的高档点心都要好,甜而不腻,甚至还保留着一丝酸涩的口感。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一声,是宴临樾发来的:【全部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明天去医院报道。】

今天发生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事,宴之峋想跟他抱怨,但一想到对面那张冷冰冰的脸和二十几年冷淡的兄弟情,所有的倾诉欲胎死腹中,随后用比对方还要冷漠的态度,言简意赅地回道:【几点?】

宴临樾:【下班前。】

五分钟后,宴临樾发来一个文件包,宴之峋打开笔记本电脑,登上微信接收查看,1.3MB的资料内容全都和自己未来的同事有关,从兴趣爱好到某些见不得光的秘密,总之事无巨细。

这是什么意思?

教他提防这些人,还是让他讨好他们,以此搞好关系,在桐楼分院立稳脚跟?

那得让宴临樾失望了,他一向无组织无纪律,还不服管教。

沿着他们给出的康庄大道一路往上爬,也从来不会在他的人生规划里,不把分院搅动得鸡飞狗跳,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忍让了。

当晚入睡前,宴临樾又发来消息问:【住的地方怎么样?】

宴之峋语气恶劣:【你要是不发来这条,我马上就能进入睡眠状态了。】

宴临樾装作没听出他的埋汰:【看样子是不错。】

宴之峋闭上眼,盲敲键盘:【为什么不让我住医院分配的宿舍?】

宴临樾:【那地方又脏又乱,别说一天,你一分钟都待不下去。】

宴之峋:【那我可以去住酒店。】

宴临樾:【能满足你需求的酒店离医院很远。】

宴之峋没话说了,直接将手机丢到床头柜上,戴上眼罩,没一会睡了过去。

醒来是第二天上午九点,还是破天荒的自然醒。

中午,言文秀叫他下来吃午饭,被他婉拒,然后他一直在房间里待到下午四点半,才出的门。

一楼一个人都没有,倒也省去了不必要的打招呼。

桐楼分院离风南巷不算远,步行十几分钟就能到,但他还是磨蹭到了二十分钟,主任许国雄早早在院门口等着,一见到他,笑脸先迎了上去。

宴之峋猜出他要说些什么,用不咸不淡的语调抢先一步道:“科室在几楼?”

“三楼,这就带你上去。”

手机响了,许国雄接起,说了个“行”后掐断电话,“临时要去处理点事,我找个人带你上去。”

“不用,我自己一个人去。”

“那行,有什么需要告诉我。”

宴之峋小幅度地点了点头,没乘直达电梯,而是绕远路去了走廊尽头,坐扶梯一层层地上去,还没进科室,新人入职前夕亘古不变的八卦环节先扑进耳膜,“听说马上要来这的是主院下届院长的小儿子,妥妥一关系户。”

“啊?你不早说?”

“现在不是说了,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提前准备好跟小少爷打好关系啊,没准哪一天我就能从这穷乡僻壤调回市里了。”

“出息。”

有人拉回到正题上,“准院长怎么就舍得把他儿子下派到这种地方?”

“听说是在一次手术里出了事故,那场手术又特别重要,是给药管局副局长开刀,当时还来了不少领导旁观,小少爷被安排成第三助手,当然论资历和技术,这事根本轮不到他,谁让我们没有一个让我们一出生就在罗马的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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