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趕忙擺手，用不標準的普通話說道：“你留在這一起過年，別急著走嘛。”

劉姨也搭腔道：“對呀歸鴻，你從臺灣遠道而來，還有一周多就過年瞭，人多熱鬧。”

郭桉仍如常吃著飯。

“爸爸媽媽等著我回去過年啦！”林歸鴻笑著解釋道。

她們不好再挽留。

劉姨又盛瞭一大碗熱氣騰騰、漂著黃油的雞湯，哄著他吃瞭一個大雞腿，說瞭一大堆話才放行。

郭桉跨坐在摩托車上等他，一條長腿隨意地撐在地上。這一幕讓林歸鴻有些恍惚，仿佛置身於某個時尚秀場，而不是在這個土灰灰的農村。

他撐著郭桉的肩膀上瞭車，揮手告別：“奶奶、劉姨，我先走啦。外面風大，你們進屋吧！”

路上多泥坑，林歸鴻險些被震下車，不禁驚呼。

“林歸鴻。”

他驚魂未定，又聽到郭桉叫他的大名。

“怎—麼—瞭—啦！“林歸鴻超大聲地喊著，他怕風聲會蓋過自己的聲音。

“我聽得見。”郭桉一陣耳鳴，無奈地說道，“你抱緊我。”

方才，林歸鴻揪著郭桉的衣角，兩人之間保持著半人距離，稍有不慎，很容易被顛下車。

郭桉放慢瞭車速，林歸鴻僵硬地將手環在他的腰側。兩人的身體距離拉近，林歸鴻似有若無聞到一股清爽的洗發水香味。

幾人圍在村莊入口，為首一人喊道：“小桉，路上山體滑坡瞭，臨近年關鎮裡人手不夠，一時半會好不瞭。”

郭桉微不可察嘆瞭口氣，他默默掉轉車頭，原路返回。

回到傢後，林歸鴻向兩位長輩說明瞭事情原委，又輕車熟路地把背包放回原處。

郭桉正在廚房洗碗，林歸鴻踱步到他身邊，幽幽地說道：“我幫你洗碗吧。”

郭桉不信任地瞥瞭他一眼，但還是讓出瞭位置。

沒過一會兒，他就聽到瞭飯碗砸地的聲音。

像是意料到一般，郭桉從容地把林歸鴻拉到一旁，又拿來掃把清理地上的狼藉。

林歸鴻懊惱地摳著手，不敢與郭桉對視。

郭桉彎腰洗著剩下的碗，頭也不擡地說：“玩去吧。”

林歸鴻在房間裡高高舉著手機，眉頭緊鎖。

郭桉推門而入，淡淡地說：“山裡沒信號。”

他徑直走到書桌前坐下，開始制作彈弓。

林歸鴻百無聊賴，尋找話頭：“郭桉，你幾歲啦？”

“二十二。”

“哇塞，那你比我老兩歲誒！”

郭桉仍專心致志地搗鼓著手裡的彈弓。

林歸鴻似乎並不介意他的冷淡，又不甘寂寞地問道：“你還在讀書嗎？”

“大二。”

“我們居然同級，太有緣分瞭吧！不過話說回來，你都22瞭，我還以為你要畢業瞭。”

“晚上學。”

“...”

林歸鴻滔滔不絕，一連串無關緊要的問題接踵而至。郭桉有問必答，但都回答得言簡意賅。

像河豚一般，林歸鴻鼓起瞭臉蛋，語氣也染上不耐煩：“喂！都是我問你問題，難道你就對我不好奇嗎？”

郭桉動作微滯，目光掠過窗戶，轉頭對上林歸鴻眨巴眨巴的大眼睛，“大福是誰？”

“我養的泰迪。”林歸鴻一本正經地說道。

“如果路沒修好，你就不能回傢過年瞭，會難過嗎？”

林歸鴻笑瞭笑，“那我應該會很開心的吧。”

“為什麼？”

林歸鴻輕描淡寫地回應道：“爸爸媽媽在我六歲的時候車禍去世瞭。”

他第一次在郭桉的臉上看到瞭松動的表情。

郭桉輕咳幾聲，試探性地問道：“那個...要不你留下過年？”

“我睡覺很不老實的哦。”林歸鴻歪頭說道。

郭桉目光落在林歸鴻毛茸茸的頭發上， “嗯。”

搽藥

淩晨，兩人擠在一張小床上，中間隔著一個床單卷成的棍子。

屋內暝暗，林歸鴻伸出手懸在空中，認真端詳，“真的伸手不見五指誒。”

郭桉“嘖”瞭一聲。

林歸鴻眼睛瞪得像銅鈴，難以入眠。

“郭桉，我睡不著。”

郭桉都沉入夢鄉邊緣瞭，又被拉回現實，“閉眼就睡著瞭。”

“我跟你講吼，越是想睡，越睡不著。”

無人回應。

“我要被擠到墻上去瞭，呼吸不瞭瞭。”

郭桉不爽地把“分界棍”移開，原本狹窄的空間變得寬敞瞭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