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上了爷爷的孙子(3)
作者:星在水
郭桉打斷瞭他:“可每次被迫承受這份苦難的都是我奶奶。”
下葬
你生在那裡,其實你的一半就死在那裡,所以故鄉也叫血地。[1]
*
林歸鴻張大瞭嘴,一時語塞,兩人沉默著對視良久。
蒼老的聲音打破瞭沉默,“傢裡來客人瞭啊?”
老人背上馱著一座小山似的,佝僂著腰,顫顫巍巍地蹭到房中。[2]
郭桉立刻起身,攙扶著老人坐下。
沒由來的一陣悲傷湧上心頭,林歸鴻沉聲說道:“奶奶早上好。”
奶奶灰蒙蒙的眼睛倏地閃起瞭清明,聲音顫抖:“你是臺灣人?你認識郭運昌嗎?”
阿公告訴過林歸鴻,他原名郭運昌,來瞭臺灣後才改名為林思。
林歸鴻覷瞭一眼郭桉不悅的神色,不動聲色地把骨灰盒往身後藏瞭藏。
郭桉蹲下安撫情緒激動的奶奶,然而奶奶的目光越過他的肩頭,向林歸鴻伸出瞭手。
林歸鴻不明所以,但還是和郭桉並排蹲下。
奶奶粗糙的手磨礪著林歸鴻的臉龐,她的眼睛正透過他尋找著過往的影子。
“你長得很像他。”奶奶佈滿歲月痕跡的臉上不知不覺間刻上瞭兩道悲肅的淚痕,“你的眼睛像從他那借來的。”[3]
“這是阿公給您的信。”林歸鴻把信遞給奶奶。
奶奶摩挲著老舊的紙皮,似乎是在撫平跨越瞭半個多世紀的時間褶皺。
1949年,郭運昌才19歲,跟著村裡長輩去沿海打漁,補貼傢用。命運弄人,那時突逢國軍遣退臺灣抓壯丁,從此他與傢人天各一方。這一別,就是六十餘載,他再也沒能踏上那片魂牽夢縈的故鄉。
離傢時郭桉的父親才剛滿一歲。
信中記錄瞭郭運昌顛沛流離的經歷,字字句句都飽含瞭他對大陸親人肝腸寸斷的思念。
經郭桉口中念出,平靜的語調讓信中的鄉愁更顯深沉真切。
林歸鴻靜靜觀察著奶奶的臉色,她平靜如水,內心的波瀾早被歲月長河揉平。當她聽到郭運昌在臺灣組建瞭新傢庭後,反而釋然地笑瞭笑。
沒有預想中的悲痛欲絕,那些曾經深刻的血跡,早在時間的洗禮下逐漸風幹。奶奶撫摸著骨灰盒,輕柔和緩。
吃過午飯,天空放晴,郭桉帶著林歸鴻上山。
山路崎嶇,郭桉扛著鐵鍬和幾株樹苗,不時回頭看林歸鴻是否跟得上。
爬上泥土臺階,林歸鴻看到一座墓碑。
郭桉說:“這是我爸的墓。你爺爺就葬在我爸附近吧。”
“他也是你爺爺。”
郭桉鄭重地看瞭一眼林歸鴻,默不作聲。
兩人都沒有殯葬經驗,在平地上合力挖出瞭一個深坑。
林歸鴻小心翼翼地將骨灰盒安放在坑中,又從頸間解下一條金鏈,輕輕放在骨灰盒旁。
接著,他們又一鏟一鏟覆土壓實。
郭桉拿出瞭一塊木制牌子,猶疑不決,他問林歸鴻:“寫郭運昌還是林思?”
“郭運昌吧。”落葉歸根,歸的不隻是本名。
林歸鴻站在牌子前,虔誠地鞠瞭三次躬,“阿公,你總和我說大陸是你回不去的故鄉,現在我帶你回傢瞭。”
一切妥當後,郭桉給瞭林歸鴻一株樹苗。
“這是什麼?”
“杉木,長得快,不容易死。”
郭桉先示範瞭一遍怎麼栽種杉木,林歸鴻有樣學樣。
最終三棵樹苗排列在墳墓附近,兩棵杉木挺拔而立,中間插著一棵歪斜的杉木。
郭桉又在墓前擺上金元寶,用本地話低聲說著什麼。
那些元寶在火焰中嘶嘶作響,一縷一縷的暗紅色灰燼在空中輕顫,最終緩緩飄落至地面。[4]
林歸鴻左顧右盼,看到郭桉父親的墓碑上刻著“孝子郭安安”的字樣。他轉頭對郭桉說:“你名字好可愛的,郭安安。”
郭桉沒理會他語氣中的調侃,隻是糾正道:“我叫郭桉,桉樹的桉。”
封路
郭桉叫林歸鴻吃晚飯時,林歸鴻正在收拾行李。
郭桉靠著門框問道:“今天就走?”
林歸鴻心事瞭卻,說話也開始扯皮:“你也不想再和我睡一個晚上吧?”
郭桉對他的問話不以為意,隻是略微頷首,“吃完晚飯我送你去鎮上。”
晚餐格外豐盛,劉姨和奶奶不停往林歸鴻碗裡添菜,他面對著小山一樣的飯菜無從下手。
林歸鴻舉起一小杯和其正,“這兩天叨擾瞭,吃完飯我就離開瞭,謝謝劉姨、奶奶,還有...安安招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