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塔纳托斯奉上花束(47)

作者:月既白


梁檀皱起秀气的眉毛想问清状况,梁进闭上了眼。

梁进这一觉大有睡到死亡的架势,醒了睁开眼再闭眼逼自己继续睡。

曾经,梁进无比厌恶睡眠,对别人来说是生理作息,对于他而言却是一种没有预见性的疾病。

在任何时间场合都会有猝然睡着的风险,甚至不给他反应的时间。

现在,他只有借助睡眠来麻痹自己。睡眠就是死亡,只有死亡才能让他忘记由曲南山带来的痛苦。

在梦里,梁进回到了身穿校服的时光。

他是刚迈入校园的学生,白衬衫扎在裤子里被腰带勒紧。

在夜深人静的幽密时分,梁进驻足在清澈湖心的曲桥,他在等人,尽管自己不知道在等谁。

“我叫曲南山。”梁进要等的人来了,他从湖畔来到梁进身边,自称是被困在湖底的幽灵。

梁进问:“你为什麽要来我身边?”

“因为我想变成人。”幽灵笑着,“和你在一起,我才是人。”

“为什麽?”

幽灵曲南山笑而不答。

梁进追问:“来到我身边变成人,然后呢?”

“然后一起绘画吧。”曲南山拉住梁进的手放在胸口,“我们可以用手指在彼此身上作画,也可以用嘴唇在脸上涂色。”曲南山清亮的声音带着蛊惑,“我们只属于彼此。”

梁进的手骨节修长,他被曲南山引导着,手指抚过怀里微微颤动的肩胛骨,像振翅的蝴蝶。

凡是现实里不敢做的,不能做的,在梦中都可以做。

现实中,梁进没有抚摸过曲南山的后颈,那是梁进见过的最纤长白滑的颈项,青筋暴露在苍白单薄的皮肤下,低头时像等待审判的白天鹅。

以至于梁进不敢随便触碰,生怕斧头落下,只余一片血淋淋。

现实的梁进畏首畏尾,梦中懵懂的梁进沉湎情爱,手掌箍住曲南山的后颈,白天鹅引颈就戮。

接着,手指穿过流水似的发间,发狠一样攥着。

沉绿蕩漾的湖水,月光粼粼浮着两个人影,宛如交颈而眠的鸳鸯。

梁进说,如果曲南山抛弃了他,那麽他会浑浑噩噩度过余生。这句话在他说出口的瞬间即应验了。

梁进在梦中去世,在现实清醒,快乐和痛苦交糅,一颗心沉沉浮浮没有归处。

梁进不知道第几次醒来,睁开黏糊糊的眼睛,梁檀模糊的身形坐在床边,他怔了几秒,伸手揉干净眼睛。

梁檀撕开两张冷敷贴递给梁进,梁进睁着肿疼得快爆炸的眼睛,摇了摇头。

梁檀有时候会觉得梁进不仅只有发作性睡病,他在极端的时候,比如痛苦、悲愤、抑郁时热衷于用生理的难受来分担精神上饱受的折磨。

冷敷贴在梁檀手里被揉成皱巴巴一团,微不足道的清凉带来彻骨的冷。

“你一直在哭,哭了一整天。”梁檀的眼神仿佛洞悉一切。

梁进张口想说话,梁檀却走了。

“也许我不该带你来这里,这个地方对你来说就像受了诅咒。”梁檀在门口停下背对梁进,轻柔的声音让梁进突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来这里以后,你总是难过,还喜欢一声不响离开,有时候却会忽然激动,但你什麽都不愿意告诉我。”

第 24 章

黄梅英掖好被子,把风扇关停。床上的曲胜刚睡了有一会儿,黄梅英坐着看了他两分钟,只有在丈夫睡着的时候,她才能从他的眉眼里看出几分年轻时的影子。

闷热干燥的八月让人透不过气,连蚊子也懒洋洋的,叮起人来有气无力。

确认曲胜刚睡得足够沉后,黄梅英拎起桌上的饭盒一条腿往前迈拖着另一条腿出门。

惨白的病房全是消毒水的味道,拥挤的病房挤满了医护人员,医生凝眉抿唇,目不转睛盯紧床上呼吸急促却微弱的年轻人。

急性肺炎本来就折磨人,对于有艾滋病来说的曲南山更是不亚于残忍的酷刑甚至要面临死亡的危机。

曲南山的脸色像刚刷了白漆的墙面,孱弱的身体猛烈颤动,胸腔大幅度起伏,像被鱼鈎钓上岸后垂死挣扎的草鱼,死亡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不能发声求救,病魔钉住他的手腕让他不能抓任何东西寻求慰藉。

名叫曲南山的草鱼死在了岸上,人们在他身上插满了利器,就像是尖刀刺穿胸膛,利箭穿破心髒,但他却因疼痛而活了过来。

黄梅英和医护人员们擦肩而过,看见她们是从曲南山的病房陆续出来,她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有医护人员认出了她是刚才那个患者的奶奶,一时间面色各异,黄梅英没和以前一样沖她们笑眯眯地打招呼,急匆匆加快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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