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来相照(20)
“看来念心经,果然有用。”
作者有话说:
周四有事出门,休息一下
第14章
松江商会的二当家谢晏引咎辞职,江南商号纷纷挽留。
这个消息元君玉知道得不算晚,当时商会二当家正在席上坐着,席间觥筹交错,主位是南京镇守太监常喜和南京锦衣卫,客位一水坐着名震江南的大商贾。
另外还摆了十来张桌,清流一桌,太监一桌,泾渭分明。
元君玉自是没资格上桌,隔着几道屏风远远看了一眼,就把那个松江商会的二当家给记住了。
不是说有多夺目,只是与商贾的模样相差实在太大。这位谢老板,虽已戴冠,然而未曾蓄须,瞧着还十分青葱,一丝精明也无,倒有一种少年真诚的气度。
都知道他要辞去二当家之位,周围全端着杯在劝着:“倭寇心怀鬼胎无所不用其极,并非谢老板管束之过。”
那姓谢的面有沉郁,苦笑说:“某心有疚,实在难以再领事商会,诸位老板不要再劝,饮过此杯吧!”
一来二去,空了好些酒盏。
宁瑞臣捧着米粥,吹了口,把元君玉看着,说话时鼻音浓重:“后来呢?”
还有什么后来?元君玉想着,说到底,一个饮酒的由头罢了。
他自然不会这么说,抬眼看着窗外,窗格里镂刻着好些梅枝,屋里陈设都是大手笔,两幅雉鸡桃花图,三对山水挂屏,黄梨宝格内疏疏摆了好些摆件,半尺高的玛瑙山子、白玉槎杯,两三柄象牙的香薰筒。
看也看不尽了,外面也有乾坤,从门前到主屋,一路紫藤架,结成高大的网,这时节全都凋谢了,纸条虬曲地纠结住……这家人当真宠他。
宁瑞臣吃了口粥,含混地催着:“玉哥,你说呀。”
不知道他怎么如此好奇,元君玉想了会儿,把听到的一五一十说了:“后面能有什么,都是些场面话,那个谢老板,也不知辞没辞成。”
听完这话,宁瑞臣显出一种揪心的神情:“松江商会是鼎鼎有名的,他怎么要辞?就算辞,也不该在大当家卧病的时候辞呀。”
“商会里的人和倭寇勾结,还杀了人,谢晏既然是商会二当家,不管真心假意,都要走这么一遭的。”元君玉瞧着桌上一只白玉佛手,很轻地说:“毕竟做生意,这点精明是要有的,往后二当家的位置,恐怕坐得更稳。”
这些话其实说得过了,但不知怎么,元君玉似乎天然对谢晏有一种敌意,连他自己都察觉到了,也许是不喜他那种做派,又也许是羡慕他天生众星拱月。
屋里静了半晌,宁瑞臣别扭地舀了下粥:“你别这么说他。”
听这意思,两个人似乎认识。元君玉也想起来了,锦衣卫破门的时候,他在外面也见了谢晏一面,只是太匆匆,没有记起。
那时候太乱,锦衣卫砍人像劈柴,到处都是尸首,谢晏穿一身道袍,顶着玉冠,飘飘然的,站在尸山边,躲着血泊往里探看。那样子像在找什么人,元君玉联想着,当时他找的就是这小呆子吧?
这么想着,下意识就问出口了:“你和他很熟?”
宁瑞臣回忆一会儿,大概想到了什么高兴事,一双凤眼笑得挑起来:“小时候一起玩儿过,后来大了,不怎么来往了。”粥已经凉了,他吸溜吸溜往肚里咽,边咽还边抬眼看:“我从前身体不好,家里给弄的家塾,他在我们家读过几个月,家里有事,就回了徽州。”
“分别也就十三四岁的时候吧,竟像过了许多年一般,”说到这,宁瑞臣黯下脸,“现在见面,怕也难像小时候那样,我和他,算是走了两条道了。”
商贾和官宦,各自为己,的确难有真情了。
元君玉看惯了他不识疾苦的模样,陡一见这苦兮兮的神情,有些心软:“他就在南京会馆,想叙旧,也不是见不到。”
“算啦,”宁瑞臣擦擦嘴唇,笑得倒洒脱,“没什么必要,见了反倒坏感情。”
“你是想得开,”元君玉不咸不淡地,把一盒蜜饯移过来,“一会要喝药了,不知你还能否像这般想得开。”
宁瑞臣一听,像是被扣住命门,脸拉下来:“我……”转眼见元君玉得逞的笑意,一下就明白了:“你捉弄我!”
好笑得很,喝一副药,还和孩子似的闹腾。
说完了酒席的见闻,元君玉也没什么可待,站起身往外走,身形有些歪斜,走起路一深一浅,是在那群匪徒那里伤的。
宁瑞臣不放心地嘱咐:“这些日子安心在我家里养伤,往后有什么需要,你提便好。”
元君玉想了想:“其实叨扰不了几日,这腿很快就能好,不必事事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