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夏战役(82)
回忆里,她的长相、声影,模糊得不成形了,唯独记得清楚,前一晚,她给他买了个不大的蛋糕,插上蜡烛,付辉平赶不回来,在电话里对他说生日快乐,第二天一睁眼,开口叫“妈妈”,再也无人回应。
或许,他也有过预感,不然不会下意识地去翻她的东西。
没了,什么都没了。
后来的事,付辉平没告诉他,恰逢他生了场大病。
许多人的人生就是一场病,死不了,终其一生,都在疗愈。付嘉言病也未愈,疼痛掩于皮囊之下,时间会将其粉饰太平。
无论是母亲出走,还是父亲离世。
无论病症能否彻底消退,谢蔻说得对,他得往前走。
第33章 借口
付嘉言回学校, 引起了实验班不大不小的骚动。
八卦就是这么回事,不知道源头, 悄没声的, 就流传开了。
他们不知道从哪儿听到的消息,不是谢蔻,不是柴诗茜, 六人定律总是管用的,总之他父亲殉职一事,大家都已知晓。
不可能每个人都识相, 难免有人到他面前, 不仅是班内,外班也有, 借关心之由, 行揭伤疤之事。
“付嘉言, 你还好吗?你爸爸很值得敬佩, 真的。”
“你请假这么久, 考试也没来,我们还怕你想不开。”
付嘉言难得的沉默了。在人群中, 他擅长扮演的,绝不是边缘的角色,但他做不到用合适的语气来回应。
冯睿还是讲兄弟义气的,当即护犊子:“有什么好叨叨叨的,多说这两句, 不如多去刷两道题。”
一众人悻悻的, 再多好奇, 也被他怼回去了。
那两天,冯睿几乎充当付嘉言的贴身保镖, 把他当玻璃花似的呵护,就差在脑门贴一行字——胆敢擅自采摘者,杀无赦。
久了,也就没人提了。
付嘉言好久没活动筋骨了,当时是午饭点,他没去吃饭,到篮球场去。
他脱了校服外套,底下是一件黑色卫衣,露出细白的颈子,又挽起袖子,拍着球,一个人在投篮。
谢蔻看到他时,球在篮筐上停留半秒,掉落。没进。
他的步子迈得大,长臂一揽,便接住球,一下下地拍,令人觉得他做起所有动作,都那么轻巧。
手高举,衣服向上缩,一小截精瘦的腰肢就暴露于寒风之下。
她突然发现,短短的时间,他瘦了不少。
进了一个三分球,付嘉言才带着球向她走过去。
因为怕冷,谢蔻扣着校服的帽子,帽檐宽大,遮住她的视线,她往后勾了勾,抬头看他,稍微眯起眼。
“你不去吃饭么?”
“没什么胃口,教室太闷,想出来透透气。”
才回学校,从松弛的状态,一下子紧绷,竟然不太适应高强度的上课、刷题。
仿似过了数载。
日子依然要过下去,他堕落也好,积极也好,付辉平不会活过来。
谢蔻从口袋拿出一只馒头,一个茶叶蛋,塑料袋装着,“碰到柴诗茜,她让我带给你。”
“她自己怎么不……”
话音顿住,以他对柴诗茜的了解,八成是故意的,他接过来,还温热着。
“我觉得,我还是得向你道个歉。你好心好意,我那么对你。不好意思。”
付嘉言的眼睛不再像之前,蒙上一层浓浓的阴霾,约莫有今天即将放晴的功劳在。他眼皮生的是内双,内窄外宽,眼型偏长,注视人时,有种无言的深情,极其容易让人陷进去。
他的嗓音回归清朗,说:“还有道谢。”
“不用。”谢蔻轻描淡写,“你帮我那么多次,有来有回么。”
付嘉言话锋一转:“试卷写完交给老师打出分了。”
“嗯?”
付嘉言笑了笑,“比你低几分。”
谢蔻也笑,“你这些天,是落下不少。”
“是啊。”他轻咳一声,转身坐下,捞起旁边一瓶柠檬茶,插上吸管喝着,三两口喝空,捏空盒在手里,突如其来的动作,多少有几分掩饰什么的嫌疑,“所以,谢蔻同学,你要帮我补课吗?”
谢蔻说:“我会建议你多背作文模板,和文言文。”
付嘉言略讶然地一挑眉,“你怎么知道我语文丢分多?”
“算得到。”
考试也讲究策略,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付嘉言的问题老师会私下跟他分析,她看过他的试卷,看多了,便总结得出来。
应试教育的议论文不仅需要有逻辑,也需要文采,他的文章中规中矩,没甚亮点。加上他那手形如鸡扒的字迹,老师也不能闭着眼睛给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