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夏战役(65)
谢蔲迟疑了:“我还在想。”
“别啊,你要是去选文,我们就要分开了。”
陈毓颖表情殷切,那个年纪的她们,“分离”是天大的事,“学理多好,你爸妈不就都是理科生嘛。”
谢蔲仿佛一块新鲜出炉,热气腾腾的香饽饽,这个也抢,那个也想要。
她却觉得自己还是块刚和好,没发好面的坯子,连形都没成,所以才能任人搓扁揉圆。
早在很久之前,吴亚蓉就替她规划好了:学理科,大学填报志愿有更多选择,学医学工程学金融,都可以,然后出国留学,为履历镀金。
她没有女孩子学文,将来工作更稳定的观念,她这么要强,也希望女儿有出息。
理科更有前途——这才是吴亚蓉的想法。
谢蔲喜欢什么呢?
吴亚蓉不曾问,这一刻,她突然开始叩问自己。
一直以来,她像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该学什么,该去哪儿,该怎么生活,一丝不苟,极少出差错。
父母是她的缔造者,并为她而骄傲,把她带出去,她简直是一块活的勋章,标榜他们伟大的功绩。
去杨道跃那里补习数学不是因为喜欢,单纯是功利地想提高成绩;
拿第一不是因为能带来成就感,是只有这样,吴亚蓉才不会在考试后,苦口婆心地说,还不够,分数还不够,努力还不够。
她是心甘情愿吗?
没有哪怕一点点反抗的念头吗?
文还是理,她的喜好,到底是什么?
谢蔲沉默的这几秒里,陈毓颖愈发相信她的心动摇了,耷拉着嘴角,说:“要是你真的学文,我们只能遥遥相望了。”
秦沛说:“文科也会开设实验班,估计就在隔壁。”
“那不一样嘛,到时她整天齐楚秦燕赵卫韩,我们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的,差别大了去了。”
秦沛静了静,“如果她志在此,我们也干涉不了。”
他和陈毓颖是截然相反的两种性子,他不但不会劝阻谢蔲,甚至会祝福她,在文科班如鱼得水,前程万里。
谢蔲终于开口:“你们让我想一想。”
陈毓颖安抚她情绪似的,说:“好,你慢慢想,反正还有两个月。”
一中每个学期的体育课,都会安排不同的教学内容,这学期是排球。
两两相对地练习传球,老师在一旁给予指导。学得快的,已经在学发球了。
付嘉言和冯睿在网的两头,一个发,一个接,有来有回的,引得众人围观。
体育老师看得笑容满面,但排球毕竟是多人配合的竞技运动,很快就断了,等他们下来,问付嘉言:“学过?”
冯睿说:“我学过,我教他的,他上手快。”
老师拍拍付嘉言,啪啪的,又捏捏他的臂膀,挑拣西瓜一样,“身体素质不错,是块好料子,就是矮了点。”
旁边同学不可置信,一米八几,还被说矮啊?
当事人毫不在意,亚洲杯中国男篮、男排,平均身高接近两米,纵是练跳高,他的身高也只是差强人意。
他又没打算当运动员。
最后留下一部分时间自由活动,汪尧负责收球,付嘉言弯腰从地上捡了几个,放进网兜里,汪尧说:“谢了。”
“你看到谢蔲没?”
汪尧迷惑,“你们俩前后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咋还问我?”
付嘉言说:“有事儿。刚刚见她还在这儿。”
“谢蔲好像往操场的方向去了吧。”
“和陈毓颖一起?”
“她一个人。”
付嘉言道谢,拔腿跑出球馆。
天气反复无常,近些日子下雨,雨停了,地面还湿着,偶有一滩积水,他身形灵活,遇上也不绕开,跨步跃过去。
最后一跨,跨到谢蔲身边。
她侧过头,眼中有雨后山林起雾的蒙蒙感,“有什么事吗?”
付嘉言是好话也要赖说,生怕别人看出他那点心思似的,“又不是甲乙两方,没事就不能找你?”
“付嘉言。”
谢蔲难得这么正儿八经地叫他的名字,他当然要洗耳恭听。
“你挺让人羡慕嫉妒的,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优秀,这不是正常?”他夸张道,“但你别跟我说是你。”
谢蔲不吱声,是默认了。
男生阳气旺,付嘉言单穿一件白色短袖,校服外套拎在手里,她的余光里,是白花花的胳膊——结实,有着不夸张的肌肉的。
又听他问:“有什么是我有你无的?”
小学起,就寄养在姑姑家的付嘉言,也不是一无所知,不谙世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