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夏战役(62)
谢蔲没买,她背了斜挎包,里面装着自带的物资,她坐到遮阳伞下,拿出一小瓶矿泉水,拧了下,手打滑,没拧开。
付嘉言接过去,拧开再递回。她想起运动会,他也是这样。
“谢谢。”
谢蔻仰头喝了口,意识到,真心或假意,她对他说得最多的就是这两个字。
付嘉言在她对面坐下,堂而皇之地说:“有东西吃吗?”
只有两包压缩饼干,葱油和肉蓉味的,她看他,“要么。”
“挺好吃的,为什么不要?”
他要了包葱油的,“我爸说他们出任务,没空吃饭,泡泡面的条件都没有,就啃面包,啃这个。我说又不是艰苦年代,把自己搞得这么凄惨,也就他们了。”
陈毓颖喊:“谢蔲,去山上逛逛吗?有人在放风筝哎。”
谢蔲有些累了,阳光晒得人犯懒,小口啃着饼干,用手接着掉落的碎屑,“你们去吧,我再休息会儿。”
“那你想过来的话,给我打电话。”
“好。”
付嘉言体力一向好,打完球还能接着学习不打瞌睡,冯睿叫他,他找不到借口不走。
“你去吧,我又不是三岁小孩需要照看。”
他想说,你这样,跟被遗弃在路边的小孩没两样。
付嘉言到底走了。
谢蔲习惯了,被朋友、亲人留在原地,不是她太慢,只是步调不同,没有人能做到步伐永远一致。
作为群居动物的人类,在进化与文明演变中,逐渐变得独处才是常态。
他们和其他同学汇合,组成更大的部队,有说有笑,一起往山坡上走。
那边修了条石板路,沿途风景适合拍照。到了山顶,俯瞰公园全貌,亦是壮观。
谢蔲没有去领略那样的风光。
她又坐了会儿,吃完饼干,拎着剩下一半的矿泉水瓶,慢慢地走着。
她拾阶而下,到湖边散步。
噔噔噔。
这里是木质楼梯,步子一快,声音就大。她下意识回头,看到付嘉言跑下来。
他逆着光,面容一时模糊。
谢蔻晃了神,再定神,他已经三两步跨到跟前。
“终于找到你了。”
他从山顶上跑下来,打球练就的速度和耐力派上用场,到原本的位置,见她不在,绕了一大圈找人。
“我觉得,”付嘉言叉着腰,“作为后桌,不能这么罔顾同学情分,把你一个人抛下。”
某些事情,在看不见的空间,沿着地平线延伸,它的走向已经注定,只是望不到头。
当时的他们,也意识不到这点。
唯一能够察觉到的,是零点零一秒的瞬间,她听见她的心脏,轻轻地,“咚”了一声。
她不是诗人,没有精妙、繁复、漂亮的语言来形容修饰,人生的每一刹那,是诗句里跑丢的字眼——就是“咚”,如石子掷入湖水。
回程的车上,天已擦黑,大家都蔫了,靠着座椅,东摇西晃地睡觉。
晃着晃着,冯睿的脑袋倒在付嘉言肩上,付嘉言嫌弃地伸出食指,抵住,推开。
冯睿嘟哝一声:“小气鬼。”
付嘉言不予理会,低头打开手机,侧过来,聚焦,按下快门。
画面中的谢蔲拄手,撑着脑袋,阖上眼睛,看不出睡与否。她的一条胳膊圈住自己,中间夹着包,不知是冷,还是没安全感。
光线不佳,没放大就失了真。
手机像素低,可惜,相机太笨重,没带过来。
前面还有一张,当时她站在湖边,看几只麻雀在岸边小跑,不敢惊扰,于是驻足。它们跑了一段,然后飞起。
摄影框将她和麻雀的身影一同留存,以数字的永恒形式。
还有,她和陈毓颖、谭吕婷自拍,他假装拍风景,移动着,镜头扫过她,飞快地按快门,没有任何人注意。
班级群里发了合照,他放大,截取只有她的那一小块。
能光明正大使用手机的机会不多,零零散散拍下来许多,都是她,都有她。
付嘉言把所有照片传到私密相册,又加了层密,然后把手机里的删掉。
有够痴汉的,他自嘲地想。
谢蔻没睡着,累归累,这么晃荡的车厢里,她也睡不踏实。
陈毓颖倒是睡得香,往日闲不下来的嘴,此时微微张着,没半点动静。
她睁开眼,余光里的付嘉言脸被手机光线拢着,唇角上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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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学期,谢蔻也一直在杨道跃那儿补习。
她得知,付嘉言有参加数学奥赛,争取自主招生的意愿,杨道跃也很看好他,私下给他开小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