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夏战役(18)
她叩门,问道:“蔲蔲,作业写完了吗?”
“您进来吧。”
吴亚蓉坐到谢蔲旁边,放下泡好的牛奶,拿起她放在一旁的练习册翻看。毕业二十几年,早已看不懂那些公式,她看的是谢蔲的学习态度。
“蔲蔲,开学快两个月了吧,还习惯高中生活吗?”
“嗯,老师教得挺好的,同学也很好。”
“高中是你人生中很重要的三年,本来我想把你放在县一中,好让你专心学习,你不同意,你爸也顺着你的心意。”
吴亚蓉停了一停,谢蔲抬起头,她懂得,这个时候,需要给予“专心致志”“洗耳恭听”的反应。
“之前忙,没好好和你聊过。今天想跟你多说几句。”
谢蔲捧着马克杯,暖着手心,“嗯”了一声。
吴亚蓉说:“市一中是不错,课余活动也不少,同时意味着,你面临的诱惑更多。妈妈知道你是个自律的好孩子,分得清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过九月摸底考,也是高中第一次月考,比第一名低十分,我是没想到的。”
谢蔲默了默,没什么辩驳力道地说:“他是市中考状元。”
“再辉煌也是过去了,妈妈希望你加把劲,至少要十拿九稳地上A大。至于社团活动什么的,有益身心健康的,可以适当参加,其他影响学习的,千万不要沾。”
吴亚蓉说得隐晦,“早恋”“打游戏”等字眼,雾气一般,消解在这种隐晦里。
“妈,我知道了,我会记住的。”
吴亚蓉拍拍谢蔲的后脑勺,“乖,快把牛奶喝了吧,早点睡觉。”
第9章 漂亮
再下一周,是期中考试。
谢蔲把心思放到学习上来,周末也在学习。
同在一个班,她和年级第一的付嘉言的状态完全不同。
付嘉言经常打球,基本是别人来邀他,他来者不拒。他还在广播站,每周中午的朗读环节,就是由他负责一部分——这件事,还是陈毓颖告诉谢蔲的。
那天,广播里的年轻男声,念着余光中的《星之葬》。
谢蔲记得一句“浅蓝色的夜溢进窗来,夏斟得太满,萤火虫的小宫灯做着梦”。
他并不像专业学过播音,念诗,最重要的是感情,他没有,但声线刻意压着,低沉而有磁性,听来是悦耳的。
她想到的,是童年时住在爷爷家,电风扇徐徐地送着风,有蚊虫叮咬,蚊香不管用,困却睡不着,朦胧中睁开眼,看着外面的夜。
和现在,有电蚊液、凉爽冷气、窗外是城市灯光的家,是不一样的。
陈毓颖听着听着,便说:“怎么感觉挺耳熟?你觉不觉得?”
谢蔲摇头,表示她听不出来。
后来,陈毓颖动用她超凡的社交能力去打听了,得知是付嘉言,再转述给谢蔲。
“周二周五是他,我就说嘛,我没看走眼,他哪哪都优秀。”
谢蔲自己只有一个学生会文体部的活儿,是陈毓颖拉她去的,结果陪伴的人中选了。陈毓颖自己并不介怀,去面试了另一个部门。
平时没啥事,到学校要举办活动时,才会忙,所以她现在是闲的。
付嘉言不一样,他就是“忙”。
下课时间,很难看到他老实坐在座位上,换而言之,很难看到他一个人安静地待着。
他就像落在被烘烤得滚烫的石头上的水珠,四处飞溅,不停地落,能把石头浇凉,他也不会干涸。
十几岁的少年,精力仿佛用不完,学习、运动、课余活动,尚有余力。
即使不愿,谢蔲也不得不承认,她挺羡慕的。
吴亚蓉的话言犹在耳。她希望谢蔲加把劲的深层原因是,但凡她松懈下来,成绩将溃之千里。
不是没有过。
初三下半学期,谢蔲得了重感冒,当时正逢期中考试复习阶段,她提不起劲学习,名次倒退好几名。
谢蔲是聪明的,但有时聪明人爱用笨方法,学习一事,她不会投机取巧,勤奋、认真是她最大的优势。
情感上,她羡慕付嘉言;理智上,她仍坚守自我。
大不了,考场上见真章呗。
付嘉言自然无从得知,谢蔲默默在心里和他较劲。
他是怕了她了,他这个人,不怕惹麻烦,就怕麻烦惹上他——特特特别是女生。
他甚至问柴诗茜,女生是不是总这样记仇。
“早说你是直男吧,”和这个只大自己几个月的表哥,柴诗茜素来不客气,“很多女孩子都心软的,除非你顶级讨厌。”
她都有些同情他了:“一中风光无两付嘉言斩桃花之路惨遭滑铁卢啊。”
“斩什么桃花?少看点乱七八糟的小说。”
付嘉言是块立在花丛里的石头,任风吹雨打,花花草草落在他身上,也撼动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