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夏战役(126)
谢蔲瞟了眼盘腿坐在地上,随着激烈的胜负而摆动上半身的付嘉言,又看向杨道跃,“杨老师,你怎么知道?”
“当时开课都多久了,他突然求我再收一个人,给我打了几个电话,还帮你解题。他从来不跟女生当同桌,除了你。虽然你们俩总在较量,但我这双眼睛,抓过多少早恋的学生,他那点道行,还瞒得过我?”
谢蔲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拿过一把芹菜,帮着择叶子。
杨道跃说:“他爸爸的追悼仪式,我也去了。看到他的样子,我就想起当年的我自己。”
“那段时间,他一直没来学校。后来我才听说这件事。”
“到底还是少年人,哪经受得起这样的打击。谁跟他说话,他都提不起精神,就好像,风干的丝瓜被抽走了瓤。”
杨道跃叹口气,拍了拍手,把择好的菜放到水龙头下冲洗,“我倒没想到,他也报警校。警校是警务化管理,他们肯定不像普通大学生那么空。到了工作,就更加有的忙了。女生找个稳定点的好。”
“杨老师……”
听这个意思,倒像是劝她拒绝。
“都说军嫂、警嫂难当,不是说说而已。”
杨道跃捞起菜,放到砧板上,“你去吃东西吧,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你看付嘉言就没把自己当外人。”
谢蔲和付嘉言在杨道跃家吃了顿便饭,临走时,小男孩还送了幅画给她。
她讶异:“这是你画的啊?”
油画棒画的,小小一幅,盛开的玫瑰拥簇着,热烈灿烂。
小男孩说:“嘉言哥哥说,鲜花赠美人,所以就送给你啦。”
谢蔲笑了笑,“谢谢你,我会好好保存的。”
付嘉言一手搭着她的肩,“杨老师,我们走了,下次有机会再来拜访您。”
音乐节七点半开始。
沿江公园离得近,太阳也即将落山,他们步行过去。
说是音乐节,其实只是搭了个台子,连上音响设备,甚至不用门票。
中国人喜欢凑热闹,尤其是饭后散步的人们,还没开始,便围了几圈人。
几个人在台上忙活,谢蔲问:“哪个是你朋友?”
付嘉言指了一个穿破洞牛仔裤,头发染成绿毛的,说:“他玩这个烧了不少钱,书都没读了,他爸妈说他整天不务正业,两年没做出个名堂,还在做。”
“能坚持热爱的东西,就足够厉害了。”
付嘉言手插着裤兜,“耐得下心学习,荣辱不惊,也是一种天赋,别人也要羡慕你。谢蔲,你信不信,你干得出一番大事业,到时,别人都会仰望你?”
“你对我哪来的信心?”
“不如说自信吧,让我喜欢上的人,怎么也不差。”
谢蔲嗤笑一声,时间到了,主持人上台宣布开场,她抱着双臂,直视前方,说:“希望吧。”
他们这个乐队总共四个人,主唱、吉他手、鼓手、贝斯手,付嘉言的朋友是鼓手。
看年纪,他们也就二十岁左右,有男有女,打扮潮流,在简陋的舞台上,肆意地用音乐释放他们的青春。
那的确是一种令人羡慕,别人模仿不来的自由。
有些人的人生是森林,也有些人的人生是旷野。
他们自由如风。
付嘉言也是。
天渐渐黑了,这一方的热闹,吸引越来越多的行人。
谢蔲也总算知道,不收费,他们靠什么回本——打广告。
原来这是一场“商业表演”,商家给他们广告费和产品,让他们推销出去。
付嘉言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了,问她:“想走吗?”
“嗯。”
沿江风大,吹得谢蔲头发胡乱飘扬,遮挡视线,她想扎起头发,恍然发觉,手腕戴的是银链。
付嘉言走到她背后,不知从哪掏出一根皮筋,绑了两圈,“紧吗?”
谢蔲摇头,她摸摸,没有任何装饰,不是她之前那根,“你怎么还随身带这个?”
“柴诗茜教的。”他倒是坦然。
柴诗茜的原话是:女生总是有需要皮筋、纸巾这些东西的时候,你就可以展现你的有用性了。
一行行路灯,高楼的霓虹,照得江水像染得斑驳的帛布。
比起白日,付嘉言的面孔更多了几分梦境里的虚无缥缈感。有人说,梦是黑白的。也许,是周围的色彩褪去,只突出了他。
谢蔲踮起脚,在他的唇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下。
裙摆如旋转的花瓣,她纤细的腿是花茎,一看,她已转过身,背着手,往前方走去。
花从春天,朝着夏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