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怎么不考虑另一个情况?也许他是喜欢人的那一方呢?
余思归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意识到,姓盛的出现在一中之前,应该有过一个非常完整的人际关系——毕竟他在上海出生长大,也一路在本地升学,犹如每个最普通的十几岁的少年一般,一路走来,经历过许多爱恨,结识许多朋友。
走过一段很长的路。
而那是一个余思归所没见过的、另一个盛淅。
余思归迟钝地看向起跑线的方向。
-
田径比赛几乎都集中在上午,盛淅正在起跑线处活动关节,做热身运动。
换了运动装束的他身形瘦削锐利,外套下现出削薄流畅的肌肉,身前别着印高一(十)班字样的号码纸,太阳轻薄地披于他身上。
一个扎着高马尾的高挑女孩正抱着个板子与他说话,应是赛事人员。
那一刹那,余思归脑袋上冒出个火红的“!”,火速抓起刘佳宁放在一旁的眼镜,倒捏着镜腿,顶在了自己鼻梁上。
佳宁近视度数近三百,余思归只有一百多,镜片令归老师晕晕乎乎的,但归老师终究不是个服输的人,竭力朝那方向看去。
天上云被风吹着,起跑线处人挺多,阳光金黄而公平地洒在跑道上。
那个女孩马尾辫又长又顺,抱着写字板笑的花枝乱颤。
——盛淅与那女孩有说有笑。
余思归毫无情绪地眯起眼睛……片刻后盛淅礼貌点头道别,走向第三跑道,似乎已经做好了第一个项目的准备。
“……”
毫无情绪的归老师手中眼镜,不堪重负地发出不祥的咯嘣声……
“高一男子400米选手请集合,”主席台上喊道,“各就位——”
各就各位个屁,不要省略读音啊!余思归看什么都不顺眼,愤怒地对世界开炮,不守男德的东西,穿得这么暴……哦裹得还挺严实的,不算暴露……穿得这么紧身给谁看!
下一秒,刚上完厕所的刘佳宁好奇的声音响起:“你在看什么?”
余思归纹丝不动,语气多年冷似铁,说:“看不守妇道的人。”
刘佳宁:“……????”
“眼镜拿回来,”刘佳宁冷酷道,“能不能对我这破眼镜好点?”
余思归仍沉浸在愤怒之中,气鼓鼓地把眼镜还给刘佳宁,宁仔则对余思归嘴里的妇道一点儿都不感兴趣,将缠了好几道胶带的眼镜在校服上随意擦了擦。
“开始比啥了?”刘佳宁把眼镜架在鼻梁上,问道。
余思归瞬间想起盛淅和另一个马尾又长又顺的高个女孩交谈的场景,心情狗屎度直线上升,答道:
“高一男子四百。”
“哦哟!”刘佳宁立刻打起了精神:“这不是有你同桌的比赛吗!”
“……”
归归心想这还用你讲,她想起盛淅在那跟人女孩子说话就烦,语气冷酷无情:“但凡和高一男子沾边他都参与了。”
刘佳宁:“……倒也是。”
过了会儿,刘佳宁又问:“但是他为啥这么劳模?我总觉得天塌下来他都能躲一边儿去……”
余思归气呼呼地说:“我怎么会知道!”
下一秒,发令枪“叭”地响起!
场上运动员那一刹那冲了出去!高一整个场地瞬间炸了。
各班喊着同学名字的,尖叫的,呐喊加油的,李浩宇还变了个小鼓出来,咚咚地敲着大喊“盛淅加油”——归归老师感觉自己很是高傲,不愿意跟着一起叫“淅哥”,但是还是眯起眼睛去找盛淅的影子。
「他运动神经怎样?」
盛淅参与了那么多项目他不会有事吧……余思归忽然冒出一个小念头,心想他跑得不快也没关系,他愿意报名参与这么多场,已经是这班上最强大的人了。
这世上,失败永远不是决定性的。
——真正起到决定作用的,是你究竟敢不敢站在那场上。
无论成绩好坏,无论胜利与否,是不是被打倒了……只要那个人仍敢于站出来,他怀里就永远抱着胜利女神的祝福。
下一秒,陈冉激动地大喊:
“看——!!!”
余思归抬起眼。
“他是第一!!!”陈冉在阳光下吼道:“盛淅!淅哥——!淅哥加油——!!!”
十班所有人都炸了。
第一。
十班的小鼓敲得震天响,余思归这才看见领跑的身影。
刺目阳光下,盛淅每一步都裹挟着风与火的力量,每一脚都跃在塑胶跑道上,浓密短发被运动头带一拦,跑姿矫健地穿过第一个弯道。
——四百米这项目是需要分配体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