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五点的阳光清冷淡薄,落了一地, 集体宿舍中早起的人不少,归归抱着盆找到地方,拧开水龙头洗脸。
冷水泼到脸上,提神醒脑,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空旷怅惘。
盛淅蛮横地挤进她的生活,思归却没法果断地把他丢出去。
——为什么呢?
思归边洗脸边纳闷儿。
然后余思归想起盛淅出现在她面前的下午——那天下午金黄的太阳与树影,还有车站里他攥着行李箱的手。
在金黄夕阳笼罩下,两个少年人十指交握。盛淅手掌温暖干燥,带着强烈的生命的气息,犹如一场盛大的夏天。
那是思归无法抗拒的温暖。
“……”
余思归长长叹了口气,洗掉洗面奶,泡沫被水冲远。
花白泡沫打着旋儿,呼噜噜地淌进下水道,思归决定把前同桌忘个精光。
不料她刚下定决心,耳机里就突然传来一阵电话铃声。
归归:“……?”
思归擦擦爪,拿出手机来看,来电显示“盛淅”。
他醒这么早啊?而且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给我打电话?余思归吃了一惊——甚至略略动容,然后动容的归归,干脆地,把电话挂了……
离我远点,我不想跟你玩这个。
龟龟极度愤懑,几乎想把狗屎人生赢家乱刀剁了。
思归终于果决地say了次no,自觉十分了不起,把毛巾往脸上一放,刚想擦脸,耳机里又是一阵响——
——来电提示,仍然是姓盛的。龟龟:“……”
余思归也觉得连挂两次电话不礼貌,长叹口气,只得接了。
“喂?”思归冷酷地问。
盛少爷显然刚睡醒不久:“刚刚怎么挂了?”
归归铁血无情:“我在洗脸。”
只要对男人一直说一般陈述句,就会把男人找话题的余地全部堵死。龟龟从博主小奶球的评论区学会了这个实用小技巧,却从没实践过,现在有了机会,直接用在了盛淅身上。
……他直接挂了都不奇怪,归归志得意满地心想。
如果他能受我这鸟气,我更看不起他。
然而盛淅确实让人看不起。
因为他非但没挂,还被激起了点斗志……
“那我问你,”他懒洋洋地问,“你为什么挂我昨晚的电话?”
起床气都没了。
思归说:“我帮你省话费。”
盛少爷的确没血性,挺满意这个回答,哦了一声,慢吞吞地问:“但是要给我省话费应该昨晚挂电话吧,那你为什么要和我打六个小时?为什么昨晚就不挂呢?”
“……”
余思归心中惨叫你能不能识相点自己滚啊!!然后紧接着想起昨晚自己竟跟着他连着麦睡得昏天暗地一夜无梦……土狗,归老师耳朵瞬间因为羞耻红透,被自己土到,不慎挤了好大一坨牙膏出来。
那坨牙膏摇摇欲坠,就像竭尽全力的龟龟。
她强撑着道“我是在陪你。”
“哦?”盛淅吃惊道。
思归说:“……”
然后,姓盛的,很惋惜地说:“但是归老师,你忘了吗?我不用你陪的。我一天雷打不动八小时睡眠,一沾枕头就睡,而且还挺香。”
思归几乎想找个地缝:“盛淅你……”
“反正我睡的挺好,”盛淅谦虚极了,“不劳归老师您挂心。”
“……”
思归憋着一股气,不知道怎么找回自己的场子。
然后没血性的少爷开了口。
“下次别找这么烂的理由。”盛淅懒洋洋道,“挺找打的。”
“……”
她找不回的场子被一把火烧了。
龟龟十分可怜地,被噎没了声儿……
而那头,少爷推开寝室门,似乎要在外头专心和归归说话。
思归听见千里外绵延温柔的风声。
北京下着雨,但余思归的头顶却是一片天晴,颇有种千里不同天的意味。
盛淅那头则传来紫荆公寓清晨的喧嚣。有人早起,踏着第一道晨曦去上早自习,有人敲门来叫熬夜构建ECM模型的修仙老哥出门吃饭。而辅导员踩着单车,冒着雨来通知新生们,今早早训转为室内。
少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找了个走廊上的窗台靠着,颇有兴味地追忆往昔:“老贺一直不太喜欢我吧?”
龟龟用梳子使劲儿拽自己的头发,中肯地说:
“没有吧?我记得他平时很吹你的。”
然后龟龟想起贺老师对盛淅的评价——那是相当之高。老贺的口头禅是让她多跟同桌学学,否则就会将可恶的归老师碎尸万段。
归老师诚实道:“你如果愿意,你甚至可以骑在老贺头上转圈。他会看在清北奖金的份上原谅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