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里这么说,语气一点儿都没有威慑力,分明是浅浅笑着的。
虞惜也当然不怕他,嘴里却说:“你嫌弃我黏人啊?”
沈述笑而不语。
虞惜:“你说嘛——”
他被她缠得没办法,只好将笔记本合上搁到一边,抬手就把她拽到怀里:“不让我好好工作了是不?”
“谁让你嫌我烦了?”
“我哪里嫌你烦了?”他望着她,淡淡笑着。
“你嫌我黏人。”她强调。
“哪有?我就喜欢黏人的。”他轻轻捏着她的下巴将她别开的脸掰回来,眼睛在黑暗里幽沉而明亮,一瞬不瞬就这样望着她。
他是英俊的,这种端丽的俊美在夜色中被无限放大,有种直击灵魂的冲击感。
她在他幽暗的眼底看到了自己,那个脸颊绯红的自己。
她不好意思地转开脑袋,头却轻轻磕在他肩膀上,埋入他怀里。
感受着他身上那种温暖和安全感,还有雪后松林般清爽的气息……她紧绷而敏感的神经忽然奇异地放松下来,双手轻轻揪着他的衬衣,伏在他怀里不说话。
沈述掰正她的脸,挨近她:“有心事?”
她微怔,像是被戳中一般僵了一下。
沈述的语气很温和,宽大的手掌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脑袋,指尖陷入她的发丝里,力道不算重,微微抵着扣住她的脑袋,让她看着他。
目光却是无所遁形的。
虞惜心尖微颤,下意识掐了掐手心。
“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跟我说。”他笑,“我开导开导你。”
虞惜不确定是不是要跟他说。
沈述的目光带着鼓励。
虞惜:“我说了的话,你不要生气……”
沈述抬眉:“我是那种胡乱生气的人吗?”
她这才说了:“我今天去公司,遇到江郁白了……”说完就悄悄打量他的神情,心里忐忑。
出乎她的意料,沈述连一丝意外的表情都没有,可以称得上平静,似乎“早有预料”。
他说:“早晚的事情。中恒和JSC有合作,他是JSC北京这边的负责人,我之前就见过他了。”
虞惜:“……那你还同意我去JSC工作?”
他幽幽瞥她:“我之前劝过你了,是你自己非要去。”
她哑口无言。
沈述漫不经心地顺过她的发丝,替她整了整凌乱的领口:“没必要怕他,是他对不起你,不是你对不起他。我也想过让你永远不见他,但是,那样你永远都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有些阴影虽然会伴随终生,但可以战胜。”
她心里震动,望着他,老半晌没有回神。
沈述都笑了,移开了视线:“我说你,别露出这种崇拜的表情,我受不了。”随口胡诌的鸡汤瞎话,她竟然这么相信?他都不好意思了。
虞惜也笑:“你也会不好意思嘛,沈先生?”
还以为他脸皮厚到刀枪不入呢。
虞惜觉得沈述这个人是真的很有趣。他信念感很强,事业上强大、镇定,只要他决定的事情就没有任何人可以动摇。
但是,他在生活细节里有时候又很“小白”。
比如,她第一次带他去吃茶糕,他咬一口,因为粘牙竟然自己躲去卫生间清理。
事后的表情也很尴尬,死都不肯碰那个团子了。
她把倒好的茶悄悄推到他面前,终于有机会可以嘲笑他:“你配这个茶一起吃,就不会粘牙了。”
他大概这辈子没吃过这种食物吧。
虞惜从回忆里抽回思绪,想了想说:“我真不想看到他。我……”说她懦弱也好,情绪化也罢,她很难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
江郁白曾经是她心目中最美好的那一类人,后来她才发现,那只是一个假象。
这世上最残忍之事,莫过于将最美好的记忆打碎。
看到你信任之人露出最真实而丑恶的一面。
其实她能理解。
他出身优渥,可谓含着金汤匙出身,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学习、体育、交际……各方面都是佼佼者,一朝落魄,沦为人人践踏的下等人,这种落差不是一般人可以接受的。他要拼尽一切往上爬,不择手段,不计代价。
可理解归理解,她不喜欢这种人,甚至打心底里觉得害怕。
很难将后来的江郁白和她一开始认识的那个人重合。
“你害怕他?”沈述问她。
虞惜犹豫了会儿,还是点头承认:“有点。”
沈述:“他这种人,为了成功可以六亲不认,确实让人背脊发凉。”
虞惜奇怪地多看了他一眼。
沈述不会在背后说人闲话,他向来不屑的。
似乎看出她的疑惑,沈述又说:“我怕你又被他骗。”
之前短暂会面,他就看出来江郁白是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