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俩好久都没像这样单独聊过天了。

听到杨齐说他用自己的钱配了一对助听器，得亏他提醒着说杨赫还在那屋学习，不然孙慧娟是真的要发飙了。

“这么大事你……你怎么一个字都不跟家里说！我现在真想直接给你一杵子！赶明个回顺宁，把我放在被格子顶上的存折拿着，密码是你和你老弟生日。”

“妈你看看，上一秒还温柔贤惠知心大姐姐呢，下一秒成啥了，注意形象孙女士。”

气头上的孙慧娟听杨齐说完也没绷住，气势减了一半：“滚！说正事呢，记没记住啊。”

“不用，你儿子有钱，巨款。再说马上就领工资了，那钱你想吃啥就买，千万别省。”杨齐还是淡淡地说。

“是，你自己能不能解决咱先不论，但是还有小柳含呢，你俩在一块儿你千万不能苦了她知道不？那是个好孩子，将来肯定能踏实过日子。你作为男孩子，理应要多为她着想、多分担一点。而且以后要面对你耳朵的问题，你更要尽全力照顾她保护她。”

杨齐感到自己的呼吸静止了，他答话的语速慢得可怕：“妈。”

“明知道自己以后可能会变成聋子，却还要让小含留在我身边，这太自私了，我不可能这样做。”

孙慧娟看着儿子的眼睛，那是确定了选择之后，可以用坚毅来形容的眼神。她沉默良久，终于给了这份选择一个回答。

“小齐，妈妈为有你这样的孩子而感到自豪。不论做什么，我们大家都会在你身后支持你。妈知道你的顾虑，也认为你这样想完全没错，毕竟小姑娘才二十出头，她完全有可能遇到条件更好的人。”

“但妈只想对你要求一点，就是别擅自做任何决定。柳含有必要知道这件事，因为她也有在你们这段关系里做出选择的权利。如果你心里想的是'希望她今后永远恨我'而选择隐瞒，然后消失，那可就大错特错了。那是自私，是纯粹的自我感动。”

孙慧娟知道儿子肯定听进去了，她还有最后一句重要的话要说。多少年没动笔，手免不了有点儿生，但她还是坚持写下来，夹在了他的笔记本里：

“孩子，人生的牌有无数种排列组合方式，它会被打乱、也可能会缺失。但在你这位能力不凡的魔术师手里，它们永远都会为你打出最妙的一招。”

没错，牌乱了，还有脑子。

第14章 讨厌的自己

这是个注定无眠的晚上。

一大早，他就带着给柳含爸妈买的东西出发了。走之前，他还特意捯饬了一下头发，喷了一点儿带着青草香味香水。

其实在柳含家，杨齐完全可以像在自己家一样了。这些年往那边跑来跑去的，柳学军总说他是家里第三个儿子。但是...这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到他们了。

柳含在屋里看电视呢，突然感觉听到了自行车链转动的咔咔声，就转头朝大门口看了一眼。

“我的妈，这第六感！”柳含惊呼，赶紧一路小跑迎了出去。

“小含！哎哎先别过来噢，东西多，再给咱俩都扑摔了。”杨齐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这才不到十天吧，想成这样？”

柳含笑了：“天天都想，想得茶饭不思了都！”

饭桌上杨齐有点儿走神，差点把酒杯碰洒，不过还好，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唠着家常，柳鑫也一直缠着杨齐问问题，好像没人注意到。

“姐夫，你跟姐能不能冬天就结婚，赶在下雪的时候，正好寓意好，白头偕老啊！”柳鑫凑到正忙着刷锅的杨齐身边，神神秘秘地问他。

柳鑫声音不大，杨齐其实没听太全，目不转睛地看着口型，才勉强搞懂他是在问俩人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他一瞬间脑子懵住了，只是笑了笑：“你这家伙，人小鬼大呀！去看电视去，这块儿不用你收拾，我弄就行。”

这样不行，再待下去马上就要露馅儿了！幸亏刚才大家都很兴奋，音量比平时高了不少，杨齐听着才没那么费劲。这会儿待的时间越长、说的话越多，他的秘密就越容易被发现。

于是，杨齐借口要回去帮他爸修车，拒绝了周云艳的挽留。

他本打算等柳含送他上桥之后把所有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她的，可那些话好像鱼刺梗在喉咙里一样，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自大狂！”

“不对，他是胆小鬼！”杨齐没想到，过了快十年，这声音竟又一次出现在脑子里。

初中时，杨齐成绩不错，但起伏有点大，有时候甚至会跳出班级前十。那时候仗着脑子聪明，他就几乎没怎么认真完成过作业。再加上他总是喜欢在课上提比较难解的问题，有时会直接说出跟老师思路不一样的地方，那个班主任就很不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