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边没反应，她纳闷起来，提高了音量：“这孩子干啥呢，小含来电话了！”

“哦，马上来！”妈妈第一次叫的时候，杨齐其实听到了一点，但他好久都没接过电话了，更从来没接过柳含的电话。要是听不见……

天知道这十步的距离他走了多久，但电话该接还是得接。

“柳含？”他试探着问。

那头的兴奋气息简直要从这小小的话筒里跑出来了：“大圣，这可是我们第一次通电话！我好激动啊！快听听我声音有什么不一样吗！”

“哎我天，丫头你干脆就顺着电话线爬上来得了，耳膜都要给我震破了！”杨齐毫无防备，实打实吃了柳含一记“河东狮吼”。不过这下他倒不担心听不清了。

“嘿嘿，我太激动了没控制住。你说咱俩咋那么笨，之前就应该约定好在哪个电话亭打通电话试试的，哪还用得着等到今天啊！”柳含似乎有点遗憾。

“哈哈哈哈哈……”杨齐被她逗笑了。“管他早晚，咱这不也实现了吗？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发展出边唠电话边看见人那种，那才叫一个爽呢！”

“我感觉你这梦想有戏，会实现的。现在你快闭上眼睛！”那头在催促。

“你要干啥？”

“我今天穿了一条白色带棕色边的长裙，还有咖啡色的厚底鞋，头上戴着你送我的小兔子发卡。怎么样，用你的意念想象出来了了没？现在看不见人但是咱们有仙法呀！”

杨齐配合着她，故意沉默了几秒钟才慢悠悠地说：“哦，哦，好了，这回看见真人了。”

“好了我要睡觉了。”柳含使劲儿在话筒上亲了一口，好像那就是杨齐的脸似的。

“嗯呐，收到亲亲了，等着，明天去见你！”

放下电话，杨齐突然感觉明天其实也挺值得期待的。就是不知道他这一会儿悲伤一会儿快乐的，再过几天能不能变成精神分裂症。

一回屋，杨齐吃了一惊，妈妈正坐在他床上摆“十二月”。这是一种特别的扑克玩法，一副牌拿出大小王和四张K不要，洗牌后牌面朝下。按习惯顺序抽牌，六张摆在一行，一共两行十二张，如此往复四次。接下来就是从第一组最下面抽出一张，并将它放在对应的月份上，再从这个已有明牌的组抽取，循环往复，直到所有A都出现，游戏结束。

最幸运的就是能够在所有A出现时也恰好把所有牌都亮出来，这在“十二月”的法则中代表着玩游戏的人接下来一年都会顺顺利利。不过最差的情况也就是亮出了四张A，确实是那人手气不好没错。但小时候每次玩这个，妈妈都会告诉他，那也是另一种幸运呢，这种情况不是跟全开一样难遇到吗？

那时候才十岁出头的杨齐特别在意游戏的最后结果，不全开就要一直玩下去，是妈妈的话给他小小的脑袋里第一次埋下了关于人生的种子，虽然那是他在高中才悟到的道理：

“游戏嘛，别太在乎结果。玩游戏本来就图一个开心，要是一直想着我要赢我要赢，那多累啊，就该好好享受你玩游戏的这个放松的过程。”

“小齐，要不要也来摆一把？现在就算过年也想不起来玩儿这个了，我看你屋里有扑克，就寻思消磨一会儿时间。”

这次手气并不好，只开了7、8和A。杨齐笑笑，准备洗牌重新来一次。

孙慧娟握住了他的手：“哎，等一会儿。这次不是挺好的吗，接下来你作为新的上班族的两个月，都会很幸运呢！”

哦，这倒是没注意到，接下来确实刚好是七月啊！

妈妈总能给他打开很多新思路。

“妈，我那个……”跟妈妈在一起，总是很容易就松弛下来了。杨齐咽了咽口水，下定决心要趁这会儿跟她讲。

孙慧娟像小时候鼓励他那样，摸了摸他的头：“没事，妈在。妈知道。”

“知道是说你知道啥？”杨齐心里一震。

她指了指自己的左耳。

“你这孩子，平时瞅着大大咧咧的，但妈知道真有事的时候你肯定憋着，总想啥都一个人扛。但家人之所以是家人，就是能够在对方遇到困难时把肩膀给他靠着啊。商量解决办法、一起骂混蛋、哪怕只是在你身边待着呢……这些都是别人做不到的呀！”

“你感觉好像啥都没显出来，但是就因为我是你妈，我看出来了。妈跟你说，大男子汉也可以哭，你小时候可天天在我怀里咧着个大嘴嚎个没完呢。来吧，今天妈给你特权，再来我怀里哭一回！”

杨齐刚惊叹于妈妈如此细致的观察力，这一瞬间又变成了几岁小孩，好像被妈妈发现偷吃零食要挨打之前那样，有点想跑又有点感动：“哎妈，我都多大了！再说，那天哭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