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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亭外[民国](28)

作者:荔子然 阅读记录

“你无非想说几个名字,让我转移注意力罢了。”

陆应同尽力装作无所谓,嗤笑道,“要真是隐藏在中|央的大人物暗通日寇,这么些年过去了,你们自己按兵不动,到今天反倒叫我去做这个出头鸟,你觉得,我有那么傻吗?”

“你毕竟是孔家人。”

“想在国府长久立足,不论是哪家的人,都需要朋友。在这一点上,孔家人的心可比一处的人要宽得多。”

“这么说,你是打定主意,不想替你那位程家的妹妹鸣冤了?”翁鸣寒的头向后仰了仰。

“这世上连自己因何而死都不明了的人,又何止千万呢?”

陆应同冷笑一声,“程家誓死不做亡国奴,方遇为国而死,她的心至死都是纯洁无暇的,生不出你们这些小人的枝枝蔓蔓。”

他注意到一旁的叔父脸色变了变。

沉痛,哀伤,在陆衡之深邃的眼窝中一览无遗。

经年日久的压抑克制,终于溃不成军。

方遇,那时是多么冰雪可人的一个小孩子啊。

她长得跟她母亲很像,很英气,也可爱。

早些年,他们一群老友在聚会时常常打趣着说,方遇越长大越像娘,陆家有晴却不一样了,小小年纪就跟她爹似的,一副老成样子。

可后来方遇没有再长大,她的母亲也永远停留在青春的年纪。

那一场等着看方遇长成大姑娘后到底会有几分像程嘉怀的赌局,终究还是没能够分出输赢。

赌资还都押在我这儿呢,老朋友们啊。陆衡之惨然一笑。

这一路从北平逃出来也没忘记带上的旧物,主人却海角天涯,半零落了。

已经很久没想起,如今猛不防再回头看,还真是觉得,好可惜啊。

陆应同心里泛起些凄楚的感受,不免也随着轻叹一声。

一时胸中闷塞之意陡生,他起身,踱到翁鸣寒面前,猛地一脚,将对方连人带椅重重地踹翻在地。

而后,从袖中冷不防亮出一把薄如冰裂的锋刃,缓缓蹲下去,短暂的停顿过后,眼也不眨,将刀尖用力戳进翁鸣寒的肩骨深处。

鲜血瞬间沿着府绸的密纹蔓延开去,像干枯的枝丫竭力向天空伸延,苟延残喘着。

翁鸣寒吃痛,额头青筋暴起,却咬紧牙关,只发出几声短促的闷哼。

陆应同侧首温声道:“叔父,云轻,别害怕,我有分寸。”

谢云轻忧伤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扶着陆衡之回去椅子上坐好。

陆应同转过头,继续看向那张冷汗淋漓的惨白面孔,冷不丁抽出刀尖,抵在对方喉间一寸,冷声道:“我最恨被人拿捏。”

“尤其,被人自以为是地拿捏。”

翁鸣寒的唇角抽搐几下,半晌,浮起一丝怜悯似的笑意:“可你已身在局中。”

“早就回不去了。何必你这烂人提醒。”

陆应同起身,往对方伤口处又狠狠地踹上一脚,鞋底印在那张脸上,晲眼道:“孟道远很清楚,能让我接受的条件只有那一个。究竟是他不愿意以此交换,还是你不愿意奉行指令?”

他嫌恶地摸出一方手帕,慢慢地拭干净刃上污血,漫不经心地讽刺着,“在我印象中,一处的规矩比特种情报处和通讯处都要严格得多,更何况你们这一批都是孟道远一手培植起来的学生。听说近来重庆有重新起用谢家人的意思,难道这股风这么快就改了向,连你都有底气不听老师的话了吗?”

翁鸣寒不吭声,脸已被踩得变形。

他闭上眼,唇角的怜悯笑意还未淡去。

谢云轻走上前,捏了捏陆应同的肘弯,小声说:“我还是陪衡之先生去院子里散散心吧。”

啊,叔父晕血,他竟忘了。

陆应同沉吟片刻,点一点头。

也罢,有些真相,不知道的反而还能洒脱些。

等谢云轻扶着一脸煞白的陆衡之出门后,约莫过去一刻钟的时间,陆应同望了望窗外,回头朝翁鸣寒谑笑道:“没有听见预想的枪声,你一定感到很奇怪吧。”

翁鸣寒的眼皮子动了一动,缓缓掀开。

能让陆应同接受的条件只有一个,可是让他闭嘴的方式远远不止一种。

陆应同一直很疑惑,为什么孟道远非置谢云轻于死地不可,即便到现在为止谢云轻也没有露出丝毫清楚大红门真相的迹象,他还是想要动手。

甚至到今天,还不惜再加上自己儿子这一条命。

陆应同从不曾怀疑过孟道远与日寇之间存在肮脏的交易,也不相信父亲会授意下属隐瞒大红门的情报,任由数千同胞的血无谓流逝。

如果是那样的话,当年父亲抛弃年少追求的学问,褪下令人尊敬艳羡的先生的长衫,闷头沉没在黑夜里把自己变成一个备受唾弃的怪物,又是为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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