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绪给林泉唯一的路就是陪着他，林泉给自己唯一的路只有离开他。

许雨花无论怎样想，都无法理解林泉这份决然和傲慢，在许雨花看来世界处处都是不平等，就连最讲究公平的教育都只能做到尽量相对公平。处处都有优越和低贱，人类和人类从没有肩并肩手拉手，自古以来是一层层往上叠，形成一座名为“阶级”的通天塔。

林泉招招手，说：“果然出来找个熟悉的人透口气心情好多了。时候不早，拜拜，打扰你了。”

“等等。”许雨花连忙站起来叫住她，“你认为离开阳绪，就不用再面对平等问题了吗？”

林泉手插口袋一派闲散，只是扭过头，回答：“一想到自己幸不幸福都由他决定，我就抓心挠肺。我无法跨越阶级把主动权争取回来，逃跑是我最想做的事。”

逃避阳绪，逃避无用的自己。

“……林泉。”许雨花指着自己的客厅，“你有没有觉得我的家很乱？”

林泉愣了愣，说：“是你喜欢的状态，那就不乱。”

“如果你也喜欢跟阳绪呆一起的状态，那就不叫被施舍，是你自己的选择。”

“这是诡辩哦。”林泉看着她笑起来，自顾自开门离开，“谢谢你陪我说话。”

许雨花小跑着追出来，说：“你对阳绪真的只有排斥吗？两个人明明只要开心就够了，你们又没有苦大仇深、没有违背人伦，为什么总是纠结？”

门口等候的保镖已经将林泉带到电梯，许雨花最终也没有得到一连串问题的回复。

回去后，林泉感觉大脑像一团打结的毛线，找不到头也摸不着尾。心里总有股力量推她远离阳绪，总有种声音提醒她厌恶自己。

阳绪去邻市参加发布会，晚上又匆忙回来。上个月拍了个钻石吊坠，抵达工作室的第一时间阳绪就亲自匆忙去取，奢华的繁琐礼盒通通摘掉，回家的路上全程小心放在西装内口袋里。正如儿时在无聊的酒宴上碰到难忘的珍馐，他就会让保姆帮忙包起来，自己小心揣着，等待见到林泉时分享给她。

一路紧张又期待，全部隐藏在他冷峻的脸庞下。

直到看到坐在落地边地毯上发呆的林泉，他声音都融化了一般。

“还不睡，哪里不舒服吗？”

失忆前林泉在身体最差时睡眠极度紊乱，阳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刚脱下的外套又穿上，已经做好去联系医生的准备。

林泉没有回头，依旧看着外面一片灯海，低声说：“我在胡思乱想。”

她根本没意识到能无病无痛进行思考，对她来说有多难能可贵。阳绪颇为触动，走上前陪她一同坐在落地窗边。

“我给你带了礼物。”

林泉往他那儿瞥来目光，映入眼帘的是做工精致、折射点点虹光的钻石吊坠，每一颗能在戒指上闪亮夺目的小钻石在这里只能沦为陪衬，如同银河上点缀无数个闪亮的星星，而星星们围聚在一颗微微透粉的满月。

林泉看着中间那颗能有自己虹膜大小的钻石，粉粉的土土的，明明如此奢美的原料，却镶成了一坨怪异，难以想象设计师的心态。她又看了眼阳绪，他明明面无表情，四周气场里却满是冒泡泡的小期待。

林泉对阳绪说话几乎没有拐弯过：“……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审美有点土？”

“……没。”有，就是你。

借助江霁月陪伴林泉的时候，她就狠狠吐槽过阳绪的审美。他历历在目，心虚没对上眼神，不太敢在林泉面前撒谎，总感觉会被看穿得一干二净。

林泉投来质疑的目光，说：“你还是问问能不能退钱，或者自己拿回去当咖啡垫吧。”

“思路不错。我可以把它装饰在你的手机上。”

“你干脆镶在我马桶上吧。”

阳绪笑起来。向来冰冷严肃的脸看上去总有些凶，礼貌的必要性微笑也不会拉进与人的距离感，但和林泉独处时百分百放松，笑容里只剩专属于他的柔情。

他不在乎自己挥斥千金买来的昂贵礼物对方接不接纳，他仅不过看到美好的事物后，就忍不住想要呈给最能代表一切美好的心上人。

林泉旁观他付出的种种好，再次转头一个人面对窗外。

她不想对阳绪说话拐弯抹角，是因为自己不论说什么，对方都会好好听、好好回答，他纵容她言无不尽，她也逐渐产生依赖言无不尽的倾诉欲。

似乎自己以前不可能如此。

“我去许雨花家做客，其实是不太想待在属于你的地方，我说了很多关于反感你的原因。”林泉直白得像在任凭处置。

“说出来好，能发泄就好。”阳绪心情反而更好了，至少林泉没有曾经那样封闭内心、用演技包裹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