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说要回工作室不是故意推脱的假话。

她坐在沙发里看财务递上来的损益报表，赵琳达在给她那株南洋杉浇水。她不经意望过去一眼，纳闷这棵树明明看起来绿油油的，怎么模样越养越矮小？

“不久之前帮它挪了个大盆，不然长不高。”赵琳达解释说，“盆太大，衬得矮了吧。”

林深盯了半晌，问：“能养到圣诞树那么高么？”

“理论上是能，但你估计得雇个园艺专员才能干成这事。”纵然习惯了老板突然迸出来的奇思妙想，赵琳达也还是有些无语，“它只是棵60厘米的小盆栽，树型看着也不是三角形，你怎么突然对它寄予这么高远的期望？”

“雇吧，我准了。”林深百无聊赖地又低头看数据，“今年冬天我们自己种棵圣诞树。”

文件刚看完半沓，专属手机铃声响了，林深随手一划屏幕放到耳边，“公主，终于舍得回来了？”

宋凝一副吊死鬼的嗓音，吞了玻璃似的，有气无力道：“刚下飞机，现在回去补个觉，晚上叫陆筱筱组个局，我请客。”

林深挥挥手让赵琳达先出去，自己扔了签字钢笔，懒洋洋瘫沙发上，“精神可嘉，都这状态了还要争分夺秒出去玩。”

“没见过那么阴间的合作方，快折腾死人了。”宋凝咬牙恨道，“不赶紧去吸吸年轻帅哥的阳气，我怕我回不了魂。”

林深听得发笑，“不是说深圳的品牌最讲求效率么，事先都谈得七七八八了，最后拍板磨这么久？”

“资方香港人，做事墨迹到死。”宋凝满心怨愤，直接低素质地域攻击，“还想泡我，要我无偿做他女伴陪着过海出席拍卖会，谢谢他，我可太有空了。”

“霍氏那个拍卖会？”林深挑了挑眉，“你也去了？”

“你知道？”宋凝大概是上了车，环境音一下子闷下来，“小方，送我回我爸妈家……对，你怎么没去凑热闹？你社交圈大半都在那儿了，我遇见你爸你叔，还跟你昊哥哥打了声招呼。”

宋凝一家是宋氏旁支，千禧年间外来的资本，跟S城几个世家渊源不深。但宋凝跟林深交好，自身能力也强，林深身边的人都对她青眼相加，格外照顾。

“可真壕啊。”对面忍不住感叹，“他那小秘书，牌子不要钱地举，The Wonderful Pink眨眨眼就成交了，那粉钻戒指你知道吧，也不晓得常大少要拿去讨哪个小美人儿欢心。”

“……”林深没好意思告诉她自己就是这个小美人儿，心想这事还是瞒一瞒，等自己解决之后，再看情况要不要跟姐妹汇报。

宋凝没在意她的沉默，咕咚咕咚嘬了口奶茶，又张口说：“那什么，我还看见你前任了。”

“莫砺峯？”林深心里跳了跳，故作无事道，“怎么，你也去跟他打招呼了？”

“没有，我跟他又不熟。”宋凝那边传来转向灯的声音，“他跟方磊前妻在下面花园站着说话，没留意到我，那香港人催我进去，我喝空香槟就走了。”

宋凝多少知道他们之间这些事，林深只对她一个人倾诉过。但回到S城之后发生的种种，林深没怎么提及，一是宋凝连轴转太忙，林深没上赶着给她讲笑话，二是怕宋凝又数落自己做事不果断。她大概是以为他们分得挺顺利的，不知道期间这些纠纷，才会主动提起莫砺峯来。

林深仰躺着脑袋放空，也不知道自己应了些什么话。好在宋凝是真累了，没察觉她的异常，又哼哼唧唧讲了几句让林深晚上去接她，就挂断了电话。

林深陷在沙发里，呼吸好慢，心里督促自己赶紧起来把报表看完，结果又很没自制力地发了一会儿呆。

门外笃笃响起敲门声，她懒散整理仪容让人进来。

“讲完电话了？”赵琳达顶着个可爱的丸子头掀开条门缝，“Boss，楼下有人送了一箱闵义进老师的陶瓷作品来，等了有一会儿了，说想见你。”

林深坐电梯下负一楼时，客人正坐在柔软的贝壳椅上玩连连看。

下沉的开放空间充满喜庆的游戏背景音乐。似乎是听见她的脚步声，客人匆忙开口拜托她“稍等一下，我马上过完这关”，结果半分钟过后，手机还是弹出挑战失败的声效。

“不好意思，家里管的严，只能争取在外面多玩几关。”傅宁有些沮丧地叹口气，又很快整理好表情，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林深，目光难掩惊艳地向她伸出手，“初次见面，我是傅宁，久仰林老师大名。”

“傅小姐。”林深回握，礼貌颔首。

“叫我傅宁就好。”长得像洋娃娃的女明星突然凑近，表情夸张地赞道，“林老师本人比视频里还要好看。你这眼睛生得太绝了，是天生琥珀色，还是戴的哪款美瞳？方便甩我个链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