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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不知不觉拖延到十二月，入冬。

那天林深工作到深夜，江风闲荡，星月高悬。

感觉困乏，但是睡不着，在酒精和药剂之间她选了后者。室内暖气充盈，她连回卧室的几步路都懒得走，径自抱着鹅绒被倒在沙发里。

黑海刺水母在海缸里无声漂浮。伞状体收缩、扩张，慢条斯理地随波逐流，摇曳幽蓝水光。

看着看着，林深仿佛也坠入了月下潮汐。被冲到岸上，又卷入海里，逐渐失去所有感觉器官。

沉眠之间，有凛冽的风落到她身上。

与一室温暖格格不入的寒气，令人不自觉瑟缩几分，贴在面颊上却又是干燥的热意。携着再熟悉不过的苔藓与松木气息。

恍惚听见有人低声唤她名字。滚烫湿重的呼吸纠缠着，密密实实侵入唇舌，手臂握她腰肢，像握一捧化开的雪，被迫在日光下暖洋洋地消融。

半梦半醒时她已经主动缠上去了。莫砺峯额角跳青筋，没管住腰。待意识回笼之后，林深薄红的脸霎时间刷白，莫砺峯还在叼着她耳珠细细密密地咬，炙热紧贴，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

药物涣散了精神，胃里空瘪，长时间得不到睡眠的身体出现轻微呕吐感。林深没想在他面前哭，但还是恹恹掉了眼泪。

莫砺峯吻她脸颊。在她耳边枯燥地讲ANYtime的年度计划和进度，讲他明年就能常驻国内。“不用再飞来飞去了”，他自顾自保证。以为她会开心。

林深眼尾红红地看他，不说话。

不太专注地，仿佛在隔着他看向另外一个人。

莫砺峯抿了抿唇角，低头将呼吸埋进她颈窝，嘶哑着嗓音问：“24号那天要签约，今年生日去洛杉矶过，好不好。”

24号是林深生日。

以前她总是提前一个月就要确认他的行程，要他空出时间来陪她庆生。今年是第一次，由他主动提起。

林深望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静了许久，说“好”。

47 南洋杉

意外发生在一个雨天。

冷冬的雨无声无息，清泠泠织出一片灰，仿佛谁瑟瑟发抖呵出的雾气。

结束冗长的年度规划会议之后，林深回到楼上的工作室继续捏稿。

窗户半开，传来货车引擎与伙计吆喝的嘈杂声响。低头一看，十二个厚实沉重的密封箱，外面包裹防水布，经由专业器械小心搬运。是她那组群像作品，刚刚结束参展送了回来。

这次在北京的展览，时间长达两个月，业内评价颇高，为林深博得了不少赞誉和热度。

各方问价和邀约纷至沓来，她略略看过，皆婉拒了。赵琳达一心为老板明年在LinK的首次个展做准备，见她这样，也没发表什么反对意见。

宋凝打电话进来，林深按了免提放在旁边，一边刻细节一边分心跟她闲聊。

“要命，终于把下一季推广敲下来了，什么时候去滑雪？我快蔫了，急需出门！”

“过几天？”林深想了想，“圣诞吧。”

宋凝长长“咦”一声，“你不用去见他？”

林深一年过两次生日。六月那次惯例与朋友一起，通宵派对办得热闹隆重。十二月这次，早年是与家人一起过，自母亲走后，近几年是与莫砺峯待在一起。

宋凝前段时间忙，林深没怎么跟她提及自己的事，电话里三言两语也说不清。

“见。但用不了多长时间。”林深停下手中的刻刀，直接定了行程，“你到时直接飞温哥华，我从洛杉矶过去跟你会合。”

宋凝不明所以，高高兴兴应了“好”。

雨渐渐下大，水滴顺着窗隙撇落。

窗边是一排收纳矮柜，柜面摆放小巧的南洋杉盆栽，再这么淋下去怕涝了。

手上沾着泥，不好找智能遥控，林深贪方便探了半身出去，打算用手腕勾住把手，将窗面往回拉。

俯身时腹部柔软地抵在直角边沿，她还在留心听着宋凝在那边絮叨聊八卦，没注意自己肩臂用力带翻了盆栽。

南洋杉密绿的松针擦过玻璃，猛地就要从窗口滚落下去。

林深反应过来，慌忙伸手去捞，还是慢了点，只勉强来得及攥住骨干枝。陶盆在重力作用下迅速与植物分离，连底托一起清脆地砸落下去。

宋凝估计是听见了碎裂声，迭声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林深更加往前探身去看，所幸没有砸到人，轻吁了口气，满手油泥黏在南洋杉的枝叶上。她边回宋凝“没什么，摔碎东西了”，边抖了抖树根粘连的土。

赵琳达也听见动静过来敲门。

“进。”林深随意应了声，人还站在窗边，头也不抬，“花盆摔了，确认一下楼下有没有人受伤，再让阿姨过来清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