诳诈之徒(78)
那么,就是除了靖国公这样根基浅薄的人家,那些历经风雨、煊赫百年的世家,联手演戏给天子看?先麻痹天子,继而……
赵筠年岁不大,到今年方才能独当一面,去江南立庄子、贩货,那些朝堂上的波谲云诡,对他来说太遥远了。
“江南王要干什么?”他探着身子,在红豆耳边几不可闻地问。
暖风吹到耳郭上,红豆才知挨人说话,实在是一桩十分可憎的事。
“是皇帝要干什么。”红豆几不可闻地回了他,虽说那些朝堂大事遥远得很,但倘若能挣钱,她不介意掺和一脚。当然,她人微言轻,掺和一脚,也翻不出什么大浪。
皇帝要干什么?这是江南王已经开始提防皇帝的意思了。
赵筠眉头皱起来,手掌按着冰凉的马槽,他直觉地猜到,对面的女孩子,绝不会是两淮节度使府家的寻常亲戚。不然,一个寄人篱下的女孩子,如何会知道这样机密的事?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一个女子低声地骂道:“贼囚!怎么办的事?连叫那个杀猪的退亲,这样简单的事也办不成。”
一个男子讨好地回说:“好人儿,我哪知道那姓钱的那么犟,还有胆子找上李家来对质!柳丝,你放心,这事一了,我就求太太接你回去。”
“闲屁少放!我替你把风,你进去把骡子和马杀了,等我用红漆在墙上写几个字。”
“柳丝,你识字?”
“哼,快去干你的活!‘不许出门,出门必死’八个字,我还是会写的。等着瞧,我死都不会陪嫁到杀猪匠家!”
“还是我先替你把风吧——”
“不用费事!他李家拢共才几口人,现在榆钱她们在后头忙得脚不沾地,跟老爷们过来的小厮们都在厅前厢房里取暖、吃酒,鬼才会冒着冷风向马房这来。”
“那我进去了。”那男人说着话,脚步声就离马房越来越近,黑暗中,他瞅见两匹牲口躺在马槽后,便从腰间掏出一柄尖刀。
扈婆子险些把“小骡儿”三个字叫出来。
赵筠趁那男人弯腰去摸灰马的脖颈,忙站起身来,取下壁上的粗瓷油灯,纵身一跃窜到那男人背后,待那男人转身,猛地将油灯砸在那男人脑袋上。
男人无声地软了下去。
灰马嘶了一声,赵筠忙将手搭在它脑袋上,得了旧主的安抚,灰马瞬时安静下来。
扈婆子唯恐小骡子叫出声,也忙去搂住骡子。
黑影中,赵筠模糊地看见红豆矮着身子挪过来,见她伸手向男子身上摸索,不禁皱起眉头。待听见钱袋里碎银砸在一处的细碎声响,一时忍俊不禁,笑了一声。
“贼囚!还有胆子笑!”柳丝窈窕的身影出现在门边,马房里两口牲畜、四个人俱不出声。
“你在哪?快出来,别叫我费事。”柳丝又嗔了一声。
赵筠踌躇着,脚步才刚一动,扈婆子的儿子已经机灵地搂着柳丝,滚倒在干草堆上。
赵筠忙牵着红豆从马房里窜出来,他二人才站直身子,扈婆子也猫着腰钻了出来。
听见马房里叽叽咕咕的动静,北风之中,扈婆子低声地骂道:“这下流种子,几时学会了这个?”
“也是个人才,”赵筠十分的尴尬,手心里那绵若无骨的小手抽走了,他待要咳嗽,又怕惊动了马房里因缘际会凑在一处的野鸳鸯,目送红豆向内院去,就对扈婆子说,“等明儿个,叫你儿子跟着我,替我当差。”
“多谢二爷!”扈婆子才要笑,赵筠忙示意她噤声,指了指马房,也没瞧见看门的小厮,便自行向外走。
扈婆子满脸堆笑地送了赵筠一路,忽地听见柳丝尖叫“你是谁?”,她心里一紧,瞧见自家儿子窜了出来,便高声地叫道:“来人呀!院门敞着,进贼啦!”瞧见柳丝要窜出马房,忙伸出一只脚将她绊倒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说好日更的,又失言了。
以前不觉得,现在真佩服那些坚持日更的大神们
第029章
29.
前厅、内院里, 正谈笑风生的众人被惊动, 在灯笼、火把的指引下, 纷纷地向马房涌来。
柳丝顾不得去揉摔得生疼的手肘,慌张地拉扯衣裳,整理发髻, 见一个陌生的肥胖老婆子在嚷嚷,便猛地揪住她,也叫道:“来人呀!快帮我抓住这个鬼鬼祟祟的老贼!”
扈婆子见柳丝倒打一耙,冷笑一声, 叫道:“你别混赖!我刚才听见了, 是你的奸夫进来了!”
“你怎么能凭空污人清白?……我一个女儿家, 哪来的什么奸夫?”柳丝下意识地扯了扯衣领, 望见醉醺醺的李正清、李正白、邹氏、蔺氏等在一堆老爷、夫人的陪同下走来, 慌地扯住扈婆子, 抢先告状, “老爷、太太,你们瞧, 我把这个肥猪一样的老贼给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