诳诈之徒(23)
“就算他不说,只看我们这小本营生,人家也未必乐意。”宋五爷又犹豫了。
扈婆子说:“五爷,怕个什么?五爷去跟姑奶奶说一声,叫姑奶奶明儿个向府里告假,和老身一起去李家提亲。那李正清一家初入京城,无亲无故,又眼界未开,先听说是靖国公府的奶奶,就已经吓得心惊肉跳了,再亲眼看见咱们姑奶奶那通身的气派、阔气的排场,必定会惊骇得大气不敢出。咱再用言语弹压得他家不敢抬头看人,百般地挑剔他家姑娘,叫他家揪着一颗心:只盼着亲事能成,无暇去探究咱家姑奶奶是真是假。如此这般,姑奶奶开口提亲,那李家必会又惊又喜地连忙答应。咱手脚快一些,两三天内速速地过了礼。之后,就算李正清两口子察觉,他们也只能关起门来和李正白两口儿闹。他一个体体面面的举人,敢赖掉这门亲事不成?”
“好!果然是一门好亲!”宋五爷猛地一拍桌子,“只是说哪个姑娘好呢?”
“自然是二姑娘了,听说那个二姑娘,还是在两淮节度使府里长大的呢。这事要成,讲究的是一个快字!五爷须快快下决断,迟了,人家将京里的人事摸清了,那就什么想头都没了。”
宋五爷手指在桌上敲了小半天,起身离开一会子,须臾,拿六个银锭子回来,递给扈婆子,“妈妈,先给李正白三十两银子,事成之后,再给他二十两!至于谢媒钱,妈妈无需担忧,绝不会少了你的。”
“放心,一准能成。”
扈婆子离了宋五爷面前,把那三十两银子捏了又捏,盘算着用这银子在郊外买两亩地。出门骑上骡子,一颤一颤地继续向板桥走。进了杏花巷里,把骡子拴在银杏树上,见李家大门敞着,就颤巍巍地进去,见影壁后有人说话,就竖起耳朵听。
只听影壁后,一个妇人脱口道,“没钱?”李正白咳嗽一声,装作才知道的样子,恶声恶气地说:“你这书生,没钱怎么不早说?”
“大叔你说过……”李正白这么快就变了脸,书生完全反应不过来。
“怎么?你还指望天上掉馅饼?——弟妹,我吃他骗了!等我撵他出去。”李正白走出来,一手掐着腰,一手提着书生的书箱,瞧见了扈婆子,登时变了脸色。
“大老爷,好呀。”扈婆子咧着嘴,瞅着李正白笑,刚才梅柳巷里的事,她看得一清二楚,这会子瞧李正白在一个妇人跟前弄虚作假,不由地就觉得好笑。也猜到那个妇人,就是李正清的内人邹氏。
李正白生怕扈婆子多嘴,把妙莲的亲事说出来,立时紧张得额头冒汗。
“大哥,算了,算了。”邹氏走出来,摆了摆手,“叫他先住下,写信叫他家人送钱过来——你不会连棉衣、被褥都没有吧?”
书生呆头鹅一样地跟出来,开口时又是糯糯的苏白,他说:“那宋家客店扣留了学生的箱笼……”
“算我倒霉,胡六嫂,等住给他拿一套被褥来,再叫奉官去当铺里,给这书呆子买几件冬衣。等他家送钱来,一并算账。”邹氏摆了摆手,看扈婆子涂脂抹粉,打扮的花里胡哨,待要和她互通姓名,忽地听见背后抽抽噎噎的声音,回头一看,竟是那书生擦着脸,不住地掉眼泪。
“你哭什么?”邹氏问第一声,没人搭理,就照着他后脑上狠狠地一拍,“书呆子,你哭什么?”
书生哽咽道:“学生这两天经历的事,比前头十八年还多……一时感慨万千,心里有一篇极好的文章,偏手脚被冻得麻木,又没有笔墨……怕回头忘了……”
“这种事,也值当哭?”邹氏好笑地在他额头上一戳,“来,我领你到花园书房里去,一个男子汉,哪来那么多的眼泪?”一时顾不得扈婆子,就把他领进了花园。
第010章
李正白怕妙莲的亲事张扬开,一等邹氏走,就下逐客令:“扈妈妈有心了,我这边正使着手,等闲了——”
“那我找二太太家的三位姑娘卖花翠去,她们岁数也大了,正是用着我的时候。”扈婆子扭着胖乎乎的身子要向里面去,李正白忙抓住她,进了倒座房里,对妙莲说:“扈妈妈来了,快把火簇一簇。”
扈婆子瞅着妙莲,笑道:“姑娘,过了年,就虚岁二十了吧?”
这般大了,还未出门,妙莲双颊腾地红了,既恨扈婆子多嘴撩舌,又怨李正白、蔺氏无事生非,扭身出了这屋子。
李正白十分勉强地笑道:“妈妈,过了年,妙莲也才十八,哪能算是二十岁?”
扈婆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该给姑娘好好打算了。”进了房门,蔺氏让了她一下,她就大喇喇地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