诳诈之徒(24)
李正白看她这样拿腔作势,料到她来者不善,赔了十二分的小心,装糊涂地问:“妈妈今天怎么有空来我们这?”
扈婆子说:“嗳!一言难尽!”呷了一口茶,吐出茶叶沫子,又啃着玫瑰馅饼,耷拉着眼皮慢慢地说:“原先,有一户上等人家,听说你兄弟家有三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就要来求那第二的姑娘。”
“是哪个上等人家?”
“也不是旁人,就是靖国公府的舅老爷家。”
蔺氏不由地惊叹道:“怎么,我小叔子厉害到了这个地步?连靖国公府的舅老爷家都知道他?”
“不过——”扈婆子摇了摇头,李正白心被提起来,赶紧地问:“不过什么?莫非那个哥儿是庶出?庶出的也不怕,他们家的人伸出一根手指头,都比我们腰杆子粗。”
扈婆子说:“可惜,人家打听之后,听说你和个杀猪的结了亲家,就觉得这门亲事不匹配。”
蔺氏犹如被人扇了一巴掌,羞恼间,觉得扈婆子后头必定还有其他的话,忙杀鸡抹脖子地给李正白使眼色。
李正白讪笑道:“这门亲事,还是妈妈您给做下的,您现在怎么又说这种话?”
“虽是我做下的,可现在也由不得我了。钱老猪他知道你家发达了,他肯瞅着煮熟的鸭子飞了不成?他一准不肯善罢甘休。”扈婆子叹了一声,李正白死死地咬着牙根,过了半晌,发狠地说:“那猪老钱有什么能耐?他识时务,就自己上门退亲;他不识时,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我就算立时退了这门亲,他敢说一个不字?”
扈婆子捂着心口,叫道:“大老爷,这才到哪?怎么就发起狠来了。人家诚心要做这门亲,还不得替你筹谋?只是,这件事,他主人家不好露面,须得五六个下人出马恫吓那猪老钱,吓破他的胆子,叫他知道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过来主动退亲。”
“……由他家出马,那再好不过了。”李正白一个大喘气,因想这点子事,在大户人家眼里不算什么,就和蔺氏两个神色放松下来。
扈婆子说:“我也这样说呢,只是请人家下人动手动脚的,少不得,要给他们买些酒肉吃。大户人家的下人,眼界高呢,要是买几钱银子的酒肉,那不是打他们的脸吗?幸亏咱二老爷家有钱——”
“不用惊动我二弟,妈妈,你望望我像是差那几个酒钱的人吗?”李正白给蔺氏递了个眼色,蔺氏做梦都想叫妙莲早日退亲,她慌地出去,去柜子里翻出一块二两三钱四分八厘的碎银子,走来交给扈婆子,“那酒菜,就劳动妈妈帮忙采买、整理了。”
“我省得。”扈婆子忙°)?理( ?° ?? ?°)?把银子接过,塞进裤腰里。
李正白亟不可待地问:“妈妈,快别卖关子了,那户人家,究竟是哪户人家?”
蔺氏说:“一准是柳大太太的娘家,孙家!再不然,就是柳二太太的娘家,应家!……总不会,是柳老太太的娘家陈家吧?”
扈婆子说:“都不是!其实大老爷方才就在人家门前站了好大一会子呢,就是前头开客店的宋家!”
“开客店的?”转弯太快,李正白一下子咬了舌头,听扈婆子不停地卖关子,他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家呢。记起刚才人家劝那书呆子的话,不快地蹙眉说:“他家的姑奶奶,不是姨奶奶吗?这也算是舅老爷?”
“怎么不算?”扈婆子整了整袖子,慢条斯理地开了口,“大老爷,你不要小瞧了宋家!他家老爷子,也是举人出身;现在开着一间日进斗金的客店——就算不做买卖,你瞧瞧人家那大院子!没点家底的人,买得起么?更了不得的,是他家姑奶奶现在靖国公府里,可是大老爷的心尖子呢!插金戴银、呼奴唤婢,要一奉十,言听计从,把个正经的太太都比下去了!去年又生了哥儿,越发了不得了。”
“不行不行,我二弟绝对不会答应。”李正白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呵,大老爷,你糊涂,”扈婆子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李正白的臂膀,“这做官,不但要有才干,还要上头有人。不是我小瞧两位老爷,除了那远在南边的两淮节度使家,你家在京里还有什么要紧的亲戚?这做亲,有时候瞧着像是强扭瓜儿,实际上,是苦是甜,得等生米煮成熟饭再说!你瞧那寡妇改嫁,哪个不要假惺惺地哭一路?等后头小日子越过越红火,你问她悔不悔?问一百次也是不悔。问她谢不谢当初推她一把的人?她恨不得来世做牛做马报答人家呢。二老爷是读书人,不懂世态人情,死要面子假清高。老身也知道,他绝对不会亲口答应,但是,大老爷您推他一把,他又绝对不会不答应。大老爷您可千万要替他掌好舵盘呀,二老爷在仕途上能走多远,全仗大老爷为他铺谋定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