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视媚行(158)
他接起,那头邢沙问他:“林湄过去了么?”
“谁。”邢铮声音哑得像是重病了一般,邢沙问他:“你生病了?”
“没有,你刚才说什么?”邢铮从不与邢沙说自己的经历。
邢沙:“你哥的几本日记本,是不是在你那边?她今天早晨没找到,一直在闹,我打你电话没人接,就让林湄去拿了,她去了,你把日记本交给她就可以。”
邢铮:“她为什么突然找日记本?”
邢沙:“应当是为了给林湄看。”
邢铮缄默不语。
邢沙:“你哥以前喜欢的女孩子,恰好就是林湄,她可能是想让林湄多了解了解他,总之你……”
“日记本烧了。”邢铮打断了邢沙。
素来淡定的邢沙,一听此话,不免都提高了声音:“什么时候的事?”
邢铮信口编了个日子,“她如果生气,我回去给她打一顿就是。”
随即,便掐断了电话,徒留邢沙在那头犯难。
邢铮又一次上了楼,此次目的地是书房,他将保险柜打开,将里面的日记本拿出,不知第多少次这样翻看了,那些邢彦写在日记本里的心意,他快要倒背如流。
不知不觉翻到了夹着照片的那一页,少男少女的合影,他耳边又响起记忆中那道清脆软糯的“铭哲哥哥”。
世上从无四个字,能如同这个称谓一样,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伤他,一边是谢衾葭亲自为邢彦取的表字,一边是林湄对邢彦的称呼,两股力量扭在一起,一加一大于二,如虎添翼。
林湄不知自己睡了多久,醒来时,房间内看不到光线,她抬起沉重的胳膊,揉着眼睛,确认了自己此时仍在珠华别墅,位置还是主卧室,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身体的酸痛,也在向她反馈着,她经历了何种折磨。
她艰难地下了床,同时,卧室的门被打开,男人目光擒住她,迈着长腿,一步步向她逼近,林湄未躲,仰头望他,“够了么?”
她的声音不比他好到哪里去,哑得像是在失声边缘徘徊一般。
邢铮弯腰,替她扣好扣子,“下去吃饭。”
“我不……”
“过了二十四小时我会让你走。”他打断她。
二十四小时,意味着事后药的最佳服用时机过了,一旦过了这个阶段,即便再吃药,也有可能中奖,今天的几次,他都没有做过防护,在浴室时,更是夸张。
林湄提醒着他:“你要结婚了。”
邢铮不为所动,“多一个孩子,我养得起。”
“可是我不想要!”林湄被他的蛮不讲理惹怒了,“就算有了,我也会做掉,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做父亲。”
“我不配做你孩子的父亲,谁配,邢彦么?”他刚看过邢彦为她写的那些信,他在信中说,某天看到了一对新婚夫妻去做产检,仿佛看到了未来的他们。
“对,谁都配,反正不能是你!”话撵话,有些东西,不过脑子便出来了,“我也不希望我的孩子带着精神病患者的基因,你不配!”
话落,她清晰觉察到,对面的男人,气场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原本强势同她争吵的男人,气焰瞬间灭了,她望去,便看到了他支离破碎的双眼。
他像被这个世界抛弃了一般,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灰色,这让林湄想起了他被谢衾葭骂“杀人凶手”时的表现。
她用力咬住了下唇,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一冲动,说出了怎样刻薄的话。
“我……”
“谁告诉你的?”他质问着她,只剩了气音在说话,像病入膏肓之人。
“对不起,我就算很生气也不该不过脑子说那样的话。”林湄为自己方才说过的话向他道歉。
即便邢铮再过分,她都不应用他的病作为攻击他的武器,是她情绪上头,没有控制好自己。
“我问你,谁告诉你的!”他的眼梢已经潮湿,有泪,却未落下。
“你抽屉里的药……”林湄信口编着理由。
“嗯,你说得对,我不配。”他竟又一次笑了。
林湄似乎看见了眼泪滑落,却被他捂住了眼睛,“我这样的精神病,早就应该死,她说得也对,如果当初死的人是我,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林湄心口与眼眶一同发酸,“不是的,不是的。”
她话音刚落,身前的男人倏然倒了下去。
第211章 左边
他高大的身体,就这样全部依托在了她的身上,林湄条件反射,抓住了他的肩膀,她与他身高体重差距甚大,几乎承受不住这重量,本就腿软,现下更是站不稳,可他死气沉沉,若不是尚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她大抵会觉得,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林湄颤着声,尝试叫他的名字,“邢铮,邢铮?”
没有反应。
她想起,谢衾葭发作时,也会这样昏倒,可她无法确认,邢铮究竟是为何倒下的,林湄使出了全部的力气,将邢铮扶至了床上,随后,给沈溯打了电话。
沈溯很意外,“林湄?”
“我在珠华别墅,”林湄来不及同他解释太多,“邢铮发病,昏倒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马上过去!你看好他!”沈溯的态度立即严肃了起来。
同沈溯打完了电话,林湄终于不再像方才那样茫然抓瞎了,她第一次见到邢铮昏迷的模样,他面色憔悴不已,嘴唇干涩,白中发紫,看起来十分脆弱。
林湄心中的自责愈演愈烈,若他真的是因她方才说的那几句话被刺激到晕倒的……
沈溯并非独自来的,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周越,林湄之前查阅过周越的资料,一眼便认出了他。
周越进入了卧室,便开始检查邢铮的状况,沈溯则是同林湄一起站着,面色严峻,周越用了几分钟的时间,为邢铮做了检查,他同沈溯说,“应该是受刺了。”
说完后,周越看向了林湄,“他昏倒之前,出了什么事情?”
那些话,林湄有些说不出口,便沉默着,一言不发,过后,沈溯又问她:“你什么时候知道他的病的?”
方才林湄给他电话时,脱口便说了“邢铮发病”,据他所知,邢铮从未同林湄说过病情,他甚至是不想让林湄知道病情的。
“他的症状,和谢姨很像,我知道这种病会遗传,猜的。”林湄找了个看似合理的理由,沈溯听后,凝着她观察了片刻,不知是否信了她的话。
周越又问了一遍,“你们说什么了?你在他面前提他母亲了?”
林湄脸色略变,果真,邢铮是因她那几句话昏倒的,她心存愧疚,知晓那些话不应当被说出口,却也未曾隐瞒,向周越复述了一遍,“抱歉,当时吵架,我没太过脑子。”
邢铮虽过分,她却也是真的自责,周越听过了林湄的叙述后,说了句,“你可真会往他伤口上捅刀子。”
此话并非指责,周越是用无比寻常的语气说出的,可林湄却心生愧疚,她本就是良善之人,今天实在是被邢铮惹恼了,才会这样口不择言,她抿着嘴唇不语,周越又同她说:“别误会,没有责怪你,从另外一个角度看,这也是你了解他的一种表现。”
林湄:“……”原来还能这样解释,“他没事么,什么时候会醒?”
周越:“今晚或者明天吧,你方便留下来照顾他么?”
林湄本想说“不方便”,可看到床上昏迷的男人后,这三个字终归是说不出口了,她轻轻点头,答应了周越留下来照料邢铮的任务,也想等他醒来了,再正式同他道个歉。
周越还有事情要忙,确认了邢铮没有什么大碍,便走了,沈溯则是留了下来,两人在客厅坐了下来。
沈溯问林湄,“你们今天吵架了?”若非吵架,林湄这性子,断不可能说出那样伤人的话来。
林湄点点头,却未和沈溯说二人是为何吵架,那种事情,不便开口,沈溯也是知晓分寸之人,他未多问,只是同林湄说,“他的病情一直在反复,发病时可能会说一些话,你就当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