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眠一千夜(28)
奥托摇摇头,冷笑,“你怎么又这样自信?这种事三个月能处理好?你们法国各机构办事的效率,你不清楚吗?”
“欧元可以解决不少事情。”
说话间,纳瓦尔低头看了看腕表时间,再抬眸时,视线掠过街道斜对面的某一处,稍微停滞。
他盯着看了片刻,起身,朝那个地方走去。
*
白绒上次也有过一个时刻,就像此时一样寂静。那是在一场重要的音乐会上演出时,一位动作极度疯狂的指挥在挥棒时不小心打飞了她的琴弓。琴弓“呼——”直接飞到了听众面前,刹那全场寂静,整个乐团的演奏都停下来。
白绒以为很难再有那样寂静的时刻了,直到回头。
咳咳,“悬疑之吻”的男主角就在面前,她决定还是赶快忘记那件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比较好。
“你好ᴶˢᴳ*!纳瓦尔先生。”她笑。
对方看着她,一双褐色的眼瞳隐匿着微妙难测的笑意。
黎卉也跟纳瓦尔打了招呼,转头对旁边的奥托冷笑:“你不是要离开巴黎了吗?”
“对,明天早上的航班。”然后这两人聊着聊着便走了开去,一边讲话一边走远了。
俞甄艺则找了个台阶坐下来,默默观望剩下的两人。
白绒与纳瓦尔的对话,像法语初级教材开篇那种对话一样,每句都带着敬语,显得刻板而无趣:
“您今天过得怎么样,小姐?”
“很好,您呢?”
不过,纳瓦尔的神色倒是寻常自然,只是白绒在扭扭捏捏地问:“抱歉,我想问您,昨晚我喝醉后是否说过什么冒犯您的话?我隐约记得,自己似乎说了很多事情……”
其实她更想了解的是,自己到底有没有强吻人家。
但她是不可能问出口的。
看对方神色,似乎是记得全部的话,却只挑出了一句:“您说,我的酒庄应该低价卖给您去打理,因为世界上没有人比您更懂葡萄酒了,您打算建立一个新的酒庄帝国。”
白绒的脸顿时浮起一点红,“抱歉!那只是我的胡言乱语,我并不是这么嚣张的人……”
还好这时有人经过,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可暂缓白绒的尴尬。
依旧是那位流浪汉,不比上次那样胖了,身体又瘦了下去。他经过此处,这回没缠着任何一人乞讨,随手塞给白绒一张纸,“嘿!相信我,不收钱的曲子,我刚才随手写下的,送给你们,先生,小姐!祝你们愉快!”
“……”
在确定对方已经走远,且没有讹钱后,白绒才看了看手中那张纸。
五线谱上画满音符。
“写得好吗?”纳瓦尔垂眸看着她,问道。
白绒在心里飞速过完一遍谱,面露惊讶神色:“诶?这很好听啊。我不敢相信那是一位流浪汉写出来的。”
纳瓦尔点点头,稍顿,“他说送给我们。”
白绒一怔,心想:怎么,这人连一首曲子都要抢?他拿去有用吗?
她微笑着把乐谱递过去,“给您吧,我留着没有用。”
“但,这是我们共有的。”纳瓦尔没有伸手来接,看了看自己的手表,一脸平静,“希望下次见到白小姐时,有机会听到您演奏出来。噢,很遗憾,本来希望跟您多聊几句,但我下午还有事要办。”
白绒明白,这应该是近期最后一次见面了。
纳瓦尔盯着她,眼波稍有流转,清俊的脸上未透露出任何情绪,语气淡淡的:“昨晚,我们谈过酒庄的事,您还有印象吗?那时您还没有喝醉……”
“那个当然记得!”白绒点头。
“好,那么,在您假期第一天我会派人过来接您,到时候会有电话提前联系通知,好吗?”
不远处,俞甄艺能看出白绒眼中的开心与兴奋,但看不出这情绪背后的深层原因。只有白绒自己看见了:浅金色、深琥珀色、深鲑鱼粉色、宝石红色、茶色……各类葡萄美酒在炽烈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她低下头,视线从对方的卡其色风衣上挪到地面,腼腆道:“好的,真是太期待暑期与您(的酒)见面了。”
纳瓦尔稍怔,嘴角缓缓向上弯了弯,“好的,到时候见。”
“六月见,先生!”
这时节,街边树木的枝桠都伸展出了芽,将嫩黄、嫩绿的颜色铺散开来,逐渐蔓延成铺天盖地的春意,映亮少女的曜黑眼瞳。
夏天还早。
但她暂时不急着试探真相了。
白绒双眼明亮,似乎还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又作停顿,最后,只是鼓起勇气道一句——
“纳瓦尔先生,能结交您这个朋友,我感到很开心!”
作者有话说:
纳瓦尔:。
下一卷波尔多篇要开启了,大家不要跑掉啦!作者会让夏天提早到来!下一章直接跳到暑假,不啰嗦见面!因为!夏天就是要谈恋爱!罗曼蒂克马上到来!
P.S.男主家的酒庄每年请画家设计新酒标这一情节设定,灵感来源于法国五大酒庄之一木桐酒庄,后文相关酒标情节也是如此喔。
第21章 、Golden Days
似乎是过去了很长时间, 却又像只是在黑甜一觉后。
白绒醒来,季节的气温已经到了三十摄氏度。
令人感到疲惫的考试彻底结束, 五月底, 迎来正式暑期的第一天,初夏的阳光强烈到铺了一室暖热。
白绒在公寓里收拾行李。
暑期有四个月那么长时间,她可要好好玩个够。不过用对格鲁伯先生的话来说,还是没办法放松练琴, 为了比赛, 每天仍然需要练上四五小时再去做别的事……
家里人很早就叫她去航空公司购买回国机票, 但白绒对父母坚决表示,今年夏天打算变勤劳一点, 去当家庭教师赚钱。这句话直接把妈妈感动得愣住了,虽然非常想女儿,最后还是决定支持她的「成长」。
谁知道真实原因其实是那葡萄酒庄的吸引力……
“咔!”
白绒关上小箱子,终于将贴身行李准备完毕。大部分衣物早在几天前就已寄到波尔多, 现在她已经没什么需要再整理的东西了。
如杜蒙教授所说, 她确实“又懒又拖延”。那些行李其实是她从半个月前就开始整理的, 每晚添一点, 每晚清理一遍……
懒归懒,她的生活并不是毫无秩序或脏乱的, 懒人的最高境界是要躺得舒服——所以,平时打扫自己的房间、整理卧床这一类的事她还是很愿意做的。不过, 她容易犯拖延的毛病, 只好提早半月就开始准备。
俞甄艺认为这太夸张了。
如果是俞甄艺要离开一个地方, 五分钟内就能拎起箱子走人。
*
白绒到客厅去时, 俞甄艺正在那儿对着画架发呆。
由于表情过于阴森冰冷, 令白绒产生了好奇心, 不觉放轻脚步,走过去观望:“在画什么?”
“你不知道吗?”
俞甄艺转头,盯着她,说话声有些颤抖,阴森森的。
白绒怔住,被这目光盯得后背发凉,“知道什么……”
“哦,我好像忘了告诉你。”俞甄艺的表情变得紧张起来,“你有没有听说过这类事?”
白绒也紧张了,低头凑过去,“什么事?到底怎么了……”
“社会边缘的那一群人,他们掌控着黑暗中的权势与力量,让人不得不听从他们的命令,为他们做事。像这类可怕的帮派,如果有新成员加入,往往会烧掉一幅高仿的名画来纪念——这类画可卖几千欧元。”
白绒的视线转到她的画笔上,呼吸不太平稳:“你、你现在正在为他们作那样的画?”
俞甄艺垂下头,神色黯然,“我是为了钱才接这样的交易。你要知道,这很危险,假如画得令对方不满……”说着,她凑近白绒耳边,“他们,就会,这样——”
她拿手背在脖子上迅速一划。
白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