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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眠一千夜(29)

作者:羞月牙 阅读记录

白绒差点受惊仰倒,与此同时,俞甄艺“扑哧”笑出声来。

反应过来后,白绒埋怨地瞪着对方,“你竟然会开玩笑?太难得了。”

说完白绒便愤愤走开了,到阳台上去修剪盆栽植物。

她可是很清楚,等她走后,这个室友绝不会管这些花草的。

俞甄艺看了看墙上的钟,“你要走了?”

没等白绒应声,她又疑惑道:“教一个六七岁大的小女孩学琴?你似乎真的很有耐心。如果是我,永远无法想象每天跟小孩打交道是什么样。”

“还好吧,欧佩尔一看就很机灵,教起来一定很轻松,不会花太多时间。她又不是要成为职业小提琴手。”

打理完花花草草,白绒回房换了衣服出来,被俞甄艺叫住:“你听过什么好听的作品名?”

“作品名?”

俞甄艺窝在沙发上咬笔杆,冷笑道:“我正在给这幅画取名,需要学习参考一下。取名这种事,我实在不懂。我讨厌为作品取名,作品本应该都是没有名字的,最好像古典乐曲那样以序号标注。但画廊说,每幅画都需要一个名字。有名字的东西才能卖钱。”

白绒摸着下巴想了会儿,“让我想想,这世上好听的作品名可太多了,比如……爱尔兰民歌《The Last Rose of Summer(夏日的最后一朵玫瑰)》?奥地利作曲家恩斯特还根据这首老歌改编了一首小提琴变奏曲,很好听。”

俞甄艺看着在落地镜前转身的女孩,“有点像你。”

“是吗?”白绒低头看看,一件法兰西式清新风格的连衣裙,并不是什么红裙子。

俞甄艺收回目光,语气黯淡:“不过,你的夏天好像才刚刚开始,应该不是最后的玫瑰。”

白绒顿了顿,走过来,坐到她旁边,看着画思索了片刻,“《Golden Days》怎么样?听起来感觉金光闪闪的,很符合你这幅画的色调。你是画画的人,一定很懂ᴶˢᴳ*金色的美感……”

“不,对于画画的人来说金色其实并不是一种颜色,yellow才是。没有金色这种颜色。”

白绒愣住,“啊?我很喜欢的一种颜色,你竟然说它并不存在……”

“这是事实,你说的只是金属表面的一种质感。”

好吧,白绒还是很信俞甄艺的。这位室友的眼睛可是厉害得很,天生能辨认上千种颜色,飞速扫一眼,就能区分开任何两种极其相近的色度。

白绒把视线从华丽的黄色系油画上移开,“风格好奇怪,为什么想到画这样一幅画?”

“有一天夜里,我忘了吃晚餐,睡着后感觉很饿,梦见天空在下金子般的雨。”

“……”

白绒想起什么,突然狐疑地问:“你今天吃饭了吗?”

俞甄艺没有回答。

白绒摇摇头,叹口气,嘱咐道:“冰箱里我给你留存了很多即食食物,你平时随时可以拿来吃……”

“这么年轻怎么像在当我妈?”

白绒:“……”

“因为你太让人操心了,饮食不规律,作息不规律……这要是在我家,我妈早就崩溃了。”

“你是在炫耀吗?”

“啊?”

“炫耀你有母亲。”

“你不是也有吗?”

俞甄艺冷笑,仰头靠在抱枕上,盯着天花板,“她根本不管我。在我十五六岁的时候,我故意把自己打扮得像个妓.女一样,化着浓妆在北京华丽的大马路上扭臀走来走去,夏天穿暴露的吊带裙,她都完全不在意。那时候,她还没有嫁给一个富有的中年男人,只带着我每天在贫穷中挣扎。当我的身体发育起来,她就开始介绍我跟一些有钱的男人往来,希望我立刻嫁出去,给她带来收入……”

白绒无法接话。

俞甄艺盯着她,“所以我羡慕你有那样的父母,作为家中独女,衣食无忧,将来无论从事别的什么工作,人生都能被允许失业一千次。”

白绒不禁抚额感叹:“一定要这样设想吗?听起来也太不吉利了吧,谁会失业一千次啊。”

跟这室友聊天很难轻松起来。

*

只有在将来回看1982,才会知道,这是波尔多产酒历史上最伟大的一个年份。许多绝佳美酒盛产于这一年,陈年能力极强,被珍藏到了很久很久以后。十年过去,二十年过去,人们只要再拿起当时的一瓶玛歌、拉菲或拉图名庄葡萄酒,瞬间就会勾起82年这个夏天的灿烂记忆。

此时,白绒是一无所知的。

这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她只是提了一个轻巧的行李箱子,背着琴盒,一如既往慢悠悠地走路,下了楼去。

一位司机已经很周到地等在那里,站在银白色车门旁。

对方是提前来电通知过的,说是专门过来接送她。

五月下旬,春末夏初的季节,微风轻抚过法式碎花束腰裙。女孩从淡黄色的建筑楼下走出来,身影经由黑暗的过道步入柔暖阳光下,裙角浮过碎光叶影。

司机过来先为她开了门,然后接过她的东西,去后备箱放置。

白绒靠近车后座,视线刚落下,就定在一抹灰蓝色的身影上。

她的脸上有些愕然。

男人正坐在里边座位上,优雅地跷着腿,抬眸,脸上表情淡淡的,嘴角挂着一点习惯性的客气笑意。

“好久不见,白小姐。”

他穿着一件质地看起来很舒适的灰蓝色衬衫。透过车窗的阳光令那颜色显得暗沉复古,更衬着白皙的脖颈皮肤。脖颈与下颌的线条很明晰,叫人一眼扫过去就能直观感觉到本人的气质、姿态。

那双褐色眼瞳注视着白绒。

他在等她接话。

白绒反应过来后,才颔首坐进去,笑着打了招呼:“好久不见!纳瓦尔先生。您怎么在巴黎?”

纳瓦尔没有立刻回答她。

他的视线轻飘飘落下,覆在她身上,见女孩那头发已经比冬天时长很多,松松软软的发质在阳光下褪去了乌黑色泽,显出暖柔的棕色来。

他收回目光,“几天前我过来办事,刚忙完,正好顺路来接您。”

近三个月没有听到这男人的嗓音,白绒还有点晃神,有种久违的感觉。但这次,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他眼中多了一点微妙的疏离。

司机放置好行李后,过来关好车门,上车。在启动油门前,纳瓦尔叫住了司机,让他稍等。

他看向白绒,“白小姐,抱歉,我因为个人的特殊习惯……一般不乘飞机,非必要情况外出都是乘火车或邮轮,所以,这次安排的行程是乘火车回南方。不知道您是否觉得麻烦或不舒适?如果您想乘飞机前往波尔多,我可以安排人给您单独订票……”

白绒一听就明白了。

她讪笑着,摆了摆手,“噢,不用,我跟您一起乘火车吧!这样还可以观赏沿途的南法风光,挺好的。”

她懂。

抠门的贵族后裔嘛。

——火车虽然要花上几个小时,但那不是明显省钱得多。

而且,当她说“不用”时,她还偷偷瞄到了纳瓦尔那略带满意的目光,看起来是有一点高兴呢。

作者有话说:

纳瓦尔:还要被误解到什么时候。

第22章 、波尔多

这间车厢洁净、宽敞而安静, 乘客寥寥无几,门外狭长的过道上也无人走动。白绒喜欢这种火车, 乘客座位被玻璃隔开来。外面有专供通行的廊道。

午后阳光从车厢一侧洒进来, 铁轨外的电杆闪逝投下一束束阴影。

车窗外是无垠的绿林与乡野,由于下午阳光过于灼目,视线中的一切都反射着白花花的亮光。风景很美,但看不清, 这令白绒昏昏欲睡。

冬季宜酣眠、夏日易困乏, 看来, 没有什么不适合睡觉的季节。

她换了一只手撑住下巴,看向坐在对面的男人。

虽然今天已照常吃过药, 却不代表她在这种暖热的午后不会犯困。现在,她只能通过视觉上的美感冲击来醒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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