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戈(65)
若华冷笑一声,尖锐道:“扶桑,你拿这套说辞,来唬弄诸位长老便也罢了,竟然也想来搪塞我,我只问你,过去七天,你为何不招魂?”
扶桑甫一开口,祝槿便发觉,常恒的身体立时绷得很紧。祝槿心中疑惑更盛,只听扶桑回到:“我说过,既招,无果。”
重物堕地声伴随若华怒气冲冲的指责同时响起:“你还敷衍我!明明你就没有做!你骗得了祝子梧,骗得了长老院,骗得了天下人,可我压根就不信你的谎话!”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却郁积着前所未有的愠怒,只没头没脑地问:“是不是他?”
扶桑下意识接道:“谁?”
若华咬牙切齿道:“一定是他,只有他,会让你这般包庇袒护!你说你赶到之时,王上已薨,而你并未见到凶手,事实上,你不只见到了凶手,还掩护他逃了出来,你把他藏在了何处?他这些年一直都和你形影不离,前些天又为什么会突然离开?”
扶桑无奈道:“若华,你不要妄加猜忌……”
若华怒不可遏,喝道:“扶桑!你真地以为旁人都是瞎子不成?你与他的关系……”
画面却于此时一转,切换到了祭殿之上。
殿上诸人皆着孝服,常薜荔侍立在后,她的身前,站着金面覆脸的若华与另几位老者,而他们的对面,扶桑正为个老人抚背。那老人须发皆白、身形矮小,正惊天动地地咳嗽着。
若华冷笑道:“大长老既抱病在身,何不好好养病?这里的事情,无须劳您分神。”
扶桑闻言,猛地抬头,斥道:“若华!”
他这一抬头,正与常恒痴望的目光相接,后者忍不住朝幻像前进了几步,将祝槿撇至身后。
祝槿心头升起微妙的不安,但还未及细想,便被一阵刀剑的铮鏦声夺去了注意。
境里境外,除下常恒的所有人都朝殿门望去。只见二列禁卫率先持刀闯入,整齐地排开。
他们站立的缺口处,缓缓浮现出一个拾级而上的身影,风拂起那人素白的发带,他抬眼向殿中注目而来——祝子梧!
看清来人的刹那,若华身边的一位老者暴喝:“祝子梧,你可知道持兵擅闯祭殿者——”
“杀无赦。”祝子梧打断他的语调平静,倒像是事不关己。
那老人被他猝不及防地一噎,却并未泄去气势,大喊:“来人!把他们拿下——”
“二长老,”祝子梧微笑着看向老者,对团团围上来的兵士视若无睹。护于他左右的禁军与祭殿上的甲士几乎兵刃相接。
他说话却仍不疾不徐:“您误会了,我带禁卫前来,是事出从急,只为,”他让开身形:“护卫一位身份高贵的证人来此,佐证些事。”
随着他的动作,一个披戴麻孝的女子出现在众人眼前。她身形窈窕,腰肢盈盈、不堪一握,头戴二朵白绢花,畏怯地抬起脸,望向殿上诸人。
她抬脸的一霎,若华和二长老齐齐惊声:“公主?”
所有祭殿中人都面露诧色,扶桑怔怔地看着她,忽地蹙起眉尖。
而那女子甫一与扶桑目光交接,便慌张地低下眼来,下意识朝祝子梧身后缩去。
祝槿忽讶然道:“是她?”
参差纳罕道:“你认识吗?”
祝槿默然片刻,终于在常恒也朝自己看来时,解释道:“她死在芜宫一座偏殿里,死后化作那殿中的幽闭之鬼。我恰好与她同殿而居过数载。”
祝子梧对幽篁温声道:“公主,请把您告诉微臣的事再说一遍。”
参差仔细打量着那女子的形容相貌,忽恍然道:“哎!我想起来了,这不是那个小公主吗?叫什么来着?幽篁?”
感受到众人的瞩目,幽篁的身子肉眼可见地一抖,二长老皱眉严声道:“公主到底要说什么?”
幽篁磕磕巴巴地开口,几不成句:“扶桑哥哥……王兄……那天晚上……我……我也在。”
祝子梧循循善诱道:“公主在哪里?看到了什么?”
从他蛊惑性的目光中,幽篁仿佛汲取了勇气,一鼓作气的说了下去:“我在殿后,看到了扶桑哥哥将烛台刺进……刺进王兄的心口。”
一片静默中,众人下意识纷纷举目看向扶桑。
扶桑的神情并无什么变化,只是面色较方才白了几分,他怔怔地凝视着幽篁不安的面容,目光中一闪而过了些东西,但却像是滑过指缝的风,转瞬即逝,教人抓握不住。
若华首先反应过来,她大步上前,挡住扶桑,恨恨道:“血口喷人!”
祝子梧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她,英俊的面容上郁气一扫而空,眉梢眼角都噙着玩味:“少祭司,你与我当时皆不在场,是不是血口喷人,我们都没资格讲,”他的目光越过若华,自闯入以来,第一次直直落到扶桑面上,加重语气,唤道:“大祭司?”